“他长成什么模样了?”夏华道。
“他很高,有人叫他俊小伙子。”雪梅道。
“李蓓太太怎么样?”夏华道。
“太太显得有些发胖,外表看看倒不错,但我想她心里很不安。”雪梅道。
“是她派你到这里来的吗,雪梅?”夏华道。
“说真的,不是。我倒早就想见你了。我听说你要去远地方,我想我还是乘你还没有远走高飞的时候,动身来见你一面。”雪梅道。
“恐怕你对我失望了吧。”说完夏华笑了起来。
“不,不完全这样。当然你还是我所预料的那样,还是孩子的时候你就长得不漂亮。”雪梅直率道。
夏华对雪梅坦率的回答报之以微笑。夏华想她说得对,不过夏华承认,自己对这话的含义并没有无动于衷。
“我有件事儿要问你,你父亲的亲属,有没有写过信给你?”雪梅道。
“现在还没有。”夏华道。
“啊,大约前一天,一位夏先生来到钱府,而且要见见你。太太说你在千里之外的学校里,他好像很失望,因为他不能多呆。他要到外国去,我想他是你父亲的兄弟。”雪梅道。
“他上国外哪个国家?”夏华道。
“英国。”雪梅道。
“那他走了?”夏华道。
“是的,他在屋里没有呆上几分钟。”雪梅道。
雪梅和夏华又谈了一个钟头的往事,后来,她不得不告辞了。第二天我们学校门边分手,各走各的路,夏华登上了车子,让它把自己带往那个陌生的郊区,从事新的使命,开始新的生活。
道路难行,夜雾沉沉,夏华往往外眺望,看见宽阔的天空,山边的灯光。大约十分钟后,来到一幢房子宽阔的正门前,车停在前门,一个女佣开了门,夏华下车走进门去。
“请从这边走,小姐。”这姑娘道。
夏华跟着她穿过一个四周全是高大的门的方形大厅,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明亮的光,同黑暗恰成对比,眼前出现了一个惬意和谐的画面。
这是一个舒适的小房间,对一个新到的家庭女教师来说,也很难设想有比这更让人放心的初次见面的情景了。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豪华,也没有今人难堪的庄严。夏华一进门,一个老妇人便站了起来,立刻客客气气地上前来迎接夏华。
“你好,恐怕一路坐车很乏味吧。”老人道。
“我想你就是费太太了?”夏华道。
“是呀,请坐吧。”老人和蔼道。
她把夏华领到她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好啦,靠近些吧。”她继续道,“你已经把行李带来了是吗?”
“是的,夫人。”夏华道。
“我叫人搬到你房间去。”她说完便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她回来了,亲自动手从桌上把她的编织工具和一两本书挪开,接着她亲自把点心递给夏华。夏华对这位可敬的老妇人产生了好感,夏华把椅子往她身边挪了挪,并表达了自己真诚的友谊。
“今晚我可不想留你太晚。”她道,“现在钟敲十二点了,你奔波了一整天,一定已经很累,我已让人拾掇好了我隔壁的房间,这不过是个小间,但比起一间宽阔的前房来,我想你会更喜欢的。”
夏华感谢她周到的选择,但长途旅行之后,夏华确实已疲惫不堪,便表示准备歇息。当夏华被领进自己的房间,发现它面积不大,有着普通现代风格的陈设时,心里便十分高兴了。这时夏华忽然想到,经历了身心交瘁的一天之后,此刻自己终于到达了一个安全避风港,感激之情油然而生。那天晚上,夏华那孤寂的房间里没有恐惧。立刻,倦意与满足俱来,夏华很快便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阳光从蓝色鲜艳的印花布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照出了糊着墙纸的四壁和铺着地毯的地板,相形之下,这房间显得小巧而明亮,眼前的情景使夏华精神为之一振。外在的东西对年轻人往往有很大影响,夏华于是想到自己生涯中更为光明的时代开始了,这个时代将会有花朵和欢愉,也会有荆棘和艰辛。
夏华起身了,小心穿戴了一番,并打开了房间的窗户,把梳妆台上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便大着胆子走出门去了。
夏华走过铺着地席的长廊,走下打滑的橡树楼梯,来到了大厅,一扇镶着玻璃的大厅门敞开着。这是一个晴朗的秋天早晨,朝阳宁静地照耀着透出黄褐色的树。夏华往前来到了草坪上,抬头细看这大厦的正面。这是幢三层楼屋宇,虽然有相当规模,但按比例并不觉得宏大,这座建筑显得很别致。就在这时,一位妇人出现在门边了。
“怎么,已经起来了?”她道,“我看你是个喜欢早起的人。”夏华向她走去,她慈祥地同夏华握了下手。
“那位小姑娘呢——我的学生?”夏华好奇道。
“她就在你的身后。”费太太道。
一个小女孩向草坪这边奔跑过来了。夏华瞧了一眼自己的学生,她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夏华。她大约七、八岁,个头瘦小,脸色苍白,五官很小,一头的卷发直披到腰上。
“早上好,罗拉小姐,”费太太说,“过来同这位小姐说说话,她会教你读书。”她走近了。
“C—estmagouvernante?”她指着夏华对她的保姆说,保姆回答:“MaisouiCertainement。”
“她们都是外国人吗?”夏华听到他们讲法语,便吃惊地问道。
“保姆是个外国人,而罗拉小姐以前一直在法国生活,刚刚回国,一句汉语也不会说,现在倒能转过来讲一点了,我想你会把她的意思搞得很清楚的。”费太太道。
幸好,夏华学过法语,过去8年来一直坚持每天背诵一段法语,在语调上狠下功夫,逼真地模仿老师的发音,因而夏华的法语已经相当流利和准确,不至于听不懂罗拉小姐说的话。她听说夏华是她的家庭教师,便走过来同夏华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