蘧伯玉决定立刻进罗布泊找李芸恬,他央大妈给他介绍个向导。大妈的儿子因为感谢蘧伯玉送他回来,自告奋勇带他进罗布泊。两个人做了些准备,议定明天一早进罗布泊。其实本来蘧伯玉一刻都不能等,因为知道罗布泊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他担心李芸恬的娇弱能够应付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气候吗?她能平安的回来吗?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要立刻动身,但是大妈和她儿子都劝他好好休息一晚在出发,另外也需要有所准备,无奈他只有按捺住自己的心急。
第二天一大早就催促大妈的儿子上路,一路上开足马力在中午十分赶上昨天李芸恬的宿地,下午在接近李芸恬的时候遇上了沙尘暴。
“完蛋了。”大妈的儿子说。
蘧伯玉这时倒是出乎异常的冷静,他知道现在是极度危险的时刻,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会葬送自己的性命,就更别提就李芸恬了,而且意志非常的重要,意志如果垮了,那么一切也就完了。
蘧伯玉期待沙尘暴快点结束,但是偏偏这次是特强沙尘暴,越来越厉害,车子无法移动,GPS也失灵,蘧伯玉于是只好先停下来,一动不如一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蘧伯玉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大妈的儿子把他推醒,这时沙尘暴停了,蘧伯玉赶紧发动车子去找李芸恬。
找李芸恬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好在老天爷帮忙,他们相隔并不远,只是等蘧伯玉找到李芸恬的时候,李芸恬就快陷入昏迷。
“李芸恬,李芸恬。”蘧伯玉大声呼唤李芸恬,希望她能坚持住保持清醒的意识,但是可惜李芸恬还是昏过去了。
“她怎么了?”蘧伯玉很担心。
“应该是严重脱水和疲倦,另外估计也吓着了。”两个向导一致判断。
“我来开车,你们看能不能喂她点水,另外给我指最近的医院。”蘧伯玉说。
李芸恬住院第二天就醒了,她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虚脱,补充了生理盐水,好好的睡了一觉好多了,没有什么大碍。
在晕倒之前,她好像见到了蘧伯玉。李芸恬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呢,蘧伯玉现在应该还在美国呢。不过,如果是真的该多好啊。
李芸恬现在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现在觉得自己确实挺任性的,因为一时的冲动,带着那种情绪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开始后怕和后悔。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每个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李芸恬幸运的是,身边爱她的人也会帮着她负责。不过,她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她开始自我反省,慢慢的觉得姐姐说的话虽然尖锐,但是很有道理。
她的确太自我了,刘斯凯的事给她的教训是活在过去的人最愚蠢,放弃自己个性的人最可悲。所以当和蘧家人相处不愉快的时候,她不是改变自己,而是敌对起来,她抱怨蘧家人对她付出太少,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她也没有为他们做任何事,也没有积极融入那个家庭,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有体贴蘧伯玉。
其实她是爱蘧伯玉的嘛,可是为什么爱他都没有体贴他?蘧伯玉曾经对她说过,判断能不能结婚不是说两个人在一起有多少话说,而是不说话的时候是否自在,就算静静的呆在一起,也十分满足,接受对方像接受自己的存在一样,那么这个人就是你的爱人了。当时蘧伯玉告诉她,他已经找到这个爱人,就是李芸恬。李芸恬记得自己很感动的,可是为什么自己那么不珍惜他呢?
还有蘧夫人,她其实自始至终都对蘧夫人保持戒备,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她总是在自己的堡垒迎战敌人,其实那些事,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当时不会这么想?没有多宽容些呢?
看样子是之前的不愉快留下的后遗症,她觉得蘧夫人不喜欢自己,那么蘧夫人所有举动都被她过分解读。是记忆惹的祸,其实记忆这个东西也是会骗人的。李芸恬回忆起一件事,是小时候被划炮炸伤手的一次经历。那是小学三年级的事情吧,那时正过年,李芸恬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划炮。划炮是一种鞭炮,像划火柴一样划一下然后扔出去,鞭炮就爆炸了。那时她记得正和小伙伴聊着天突然有个划炮扔过来把她的手都炸烂了。手被炸的麻了,其实反而不觉得痛,但是那时候她还小,血汩汩的冒,手掌发紫,她吓蒙了,拼命的哭。那是姐姐在身边,马上把她抱回家帮她止血处理伤口。麻木褪去,手疼起来,她忍不住生气的骂小伙伴,但是姐姐很奇怪的看着她。这个表情到现在她还记得,所以她当时就问姐姐为什么这么奇怪的看着她。
姐姐说,“你为什么骂小伙伴?”
“是他扔的划炮呀。”李芸恬更奇怪。
“可是他没有扔啊,划炮是你自己手里拿着的。”姐姐说。
这怎么可能?如果是别人说的这话,李芸恬会认定她在说谎,可是是姐姐这么说,李芸恬只能正视这件事的可能性。她冷静下来反复的回忆,非常仔细的回忆。终于找到一点朦胧的碎片,好像是当时她划了一下,感觉没划着,就没扔出去然后小伙伴和她聊天,她就忘了,结果没说上两句就爆炸了。现在再次回想起来,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因为自己不会伤害自己,第一反应鞭炮肯定不是自己放的,既然不是自己,那肯定是别人。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蘧伯玉的母亲就是当年的小伙伴,种种摩擦就像是手里的划炮,可惜蘧伯玉不是姐姐,没有人告诉她受伤是自己疏忽,而不是小伙伴的过错。蘧伯玉有错,他不够关心自己,可是蘧伯玉也毕竟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那么合自己的心意呢。想来想去,自己也很多地方做的不对,很多事情钻了牛角尖。
李芸恬越想越惭愧,这时候有人进来。
“咦,姑娘你醒了?”是李芸恬进罗布泊的向导。
“你好,这次真的是太感谢你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李芸恬道谢。
向导赶紧摆手,“你的救命恩人可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
“你应当认识,我看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向导说。
“是谁啊?”李芸恬的心有了答案,但是她不好意思承认。
“是蘧先生啊。”
李芸恬大愧。自己不顾蘧伯玉,不顾他们家的面子说走就走了。可是蘧伯玉还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救她。她真的太惭愧了。这次的事她发现蘧伯玉不是不爱她,而是对她的爱早已无声无息,浸入骨髓。姐姐曾经夸自己善体人意,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却变的不体人意了。她要蘧伯玉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体贴自己,关心自己的感受,可是蘧伯玉毕竟不是她自己,她的要求这么高,如此挑剔,即使体贴如蘧伯玉也不能使他满意。而更该自责的是,自己对蘧伯玉的关心和体贴却与日俱减。李芸恬啊李芸恬,你真该面壁思过。
向导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但是蘧伯玉什么时候来的,她知道。那是多年的默契,只要空气中有对方的味道,他们都能识别出对方。只不过,她现在很惭愧,还没准备好见他,于是闭上眼睛装睡。
聪明如蘧伯玉怎么会不知道李芸恬装睡,但是他误解了李芸恬的意思,他以为李芸恬这么做是不想看见他,这是最婉转也是最直接的拒绝。也罢,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蘧伯玉想既然李芸恬不想再见到他,他也不想留下来让她难堪。反正一切都无法挽回,死缠烂打绝对不是他的作风。虽然这个结果早就昭然,但是蘧伯玉的心还是很不好受。带着失落,他当天就离开,到乌鲁木齐打最快的航班回到了美国。
李芸恬不知道这些,等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去发现左等蘧伯玉不来,右等他还是不来,李芸恬着急了,但还是抱着幻想,一直等足了一个礼拜,才最终死心蘧伯玉是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