蘧伯玉和李芸恬回到美国之后两个人的结婚事宜提上日程,是蘧夫人主动提的。蘧夫人早认清蘧伯玉非李芸恬不娶的事,而且现在和老公再次蜜月心情很好,也就不再反对二人。而且既然要结婚,不如早点结婚,可以后继香灯。蘧伯玉当然同意,他更高兴的是李芸恬也不反对。
“你真的愿意吗?”蘧伯玉忍不住再确认。
李芸恬点头,对她来说既然认定了那么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且之前他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每天腻在一起也不会烦。蘧夫人说既然已经都决定结婚,李芸恬也不要外头去住,反正家里客房也多的是。李芸恬无所谓,但是李芸宁不太愿意,李芸宁比较传统,觉得还没结婚就住男方家,怕以后被男方看轻。但是蘧家好像没这么想,蘧伯玉和李芸宁说,在家里住,可以商量和筹备结婚的事,这样比较方便,于是李芸宁也就同意了。
李芸恬住近蘧家后,蘧老妇人对她非常热情,蘧先生很友善,就算是蘧夫人也很客气。童话故事里的结局是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李芸恬也满以为会这样。可惜生活不是童话。
蘧家身家丰厚规矩多,李芸恬刚住进去蘧夫人就告诉她家里的规矩,长篇大论的李芸恬听的头都晕了,而且虽然是住在一起,其实她和蘧伯玉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们晚上是分房睡的,早上八点蘧伯玉就上班,晚上七点才回。所以他们就只有早餐,晚餐和晚餐后的一点时间在一起,可是就算是这些时间也不是两个人独有的,是整家人一起。除了蘧伯玉,李芸恬和其他人毕竟都不熟,很多话题也插不上嘴,也没人在意她说不说话,李芸恬不可避免的觉得落单和寂寞。这个开始就比较糟糕了,更糟糕的是蘧伯玉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住在自己家当然自在,非但自在,他觉得现在实在是太幸福了,爱人在侧,合家幸福的,完全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问题就日益严重了。
首先李芸恬觉得和这个家格格不入,每次早餐的时候,蘧夫人会问蘧伯玉晚餐想吃什么,如果说蘧伯玉说了想吃什么什么,那么晚餐必定是什么什么,这也没什么,让李芸恬觉得不舒服的是,有一次蘧夫人问了蘧伯玉吃什么,然后蘧伯玉说了一样东西,碰巧李芸恬不太喜欢这样东西,碰巧这天蘧夫人问李芸恬喜不喜欢这样东西,李芸恬就说不太喜欢,但是晚餐这样东西还是出现在了饭桌,而且这次以后蘧夫人再也没有问过李芸恬喜不喜欢吃什么东西了。
如果说这件事情让李芸恬觉得他们都不关心自己的意见,更别说尊重。那下面这件事让李芸恬觉得自己对他们来说永远只是个外人,根本不重要,他们完全不在意自己。这件事是这样的,晚餐过后,蘧老夫人问起婚宴佩戴首饰的事。
“约了明天去看样式,妈,您去不去?”蘧夫人说。
“什么时候?”蘧老夫人问。
“不用太赶,我们十点钟出门。”蘧夫人说。
碰巧那天晚上李芸恬感染了风寒,早上起来头重的很,早饭的时候一点精神都没有,当时蘧伯玉注意到了,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说是。当时全家都在场,李芸恬确信他们都听到了。在男人们刚出门之后,她正想上楼稍做休息,但是蘧夫人叫住了她。
“芸恬,你上楼吗?”
“嗯,是的。”
“那正好,换好衣服赶紧下来,我们要出发了。”
“出发,不是十点吗?”
“我想多看几样款式,我们提早一点出门。”
事情过去了之后李芸恬一直耿耿于怀,蘧夫人明明知道自己不舒服,不说推迟时间反而提早,而且提早两个小时。她如果不是坏心,就是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李芸恬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小心眼,但是她的确住的很不开心。
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是家无大事,生活都是这些小事组成的。而且这些小事还是接连不断的发生,李芸恬的心情越来越坏。
“伯玉,我想和你谈谈。”刚吃完晚饭,李芸恬瞅个空档和蘧伯玉说。
“好,说啊。”
“这里?能不能找个地方?或者书房?”李芸恬说。
“书房得上楼,没必要,你看奶奶和爸妈都在客厅等着我们呢。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李芸恬还能说什么呢,有话也变成无话了。后面李芸恬又提过两次,但是和这次都差不多,李芸恬于是就没再提了,但是话越来越少,最后就什么也不说了。
第一个发现李芸恬不妥的是蘧老夫人,她发现李芸恬有两天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老太太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住的不习惯,等等。但是没等李芸恬开口,蘧伯玉接过话,”恬恬现在在咱们家住,已经熏陶成淑女了,贞静为主。”
蘧伯玉说完笑了,李芸恬没有笑。她听的很不舒服,她的情绪突然在这句话后引爆成愤怒,她极其冷淡的看了一眼蘧伯玉转身走了。
“李芸恬,你就这么走了?”蘧夫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李芸恬停住,本打算转身交代一下,但是没等她这么做,蘧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真是没规矩。”李芸恬真心的怒了,头也不回走了。
有时候做一个决定,可能要深思熟虑数年之久,但是有时候一秒钟就够了。李芸恬回到房间坐在床沿,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不是她该来该呆的地方,这里是豪门,他们的门槛很高,对他们来说,自己不是他们指定的门当户对的媳妇,是外人,她融入不了这个家庭,这个家庭也不会真心的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疼爱,至于蘧伯玉,大概他觉得他母亲能接纳她已经是太宽宏大量了,自己不感恩戴德太不知足了。虽然她爱他,但是在实实在在的生活面前,爱竟是可有可无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离开,只想自由,哪怕单身,哪怕没有蘧伯玉在身边。
林徽因曾经说过嫁一个什么样的人等于选择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她现在觉得这简直是真理。她要的其实很简单,组织自己的小家庭,温馨和睦,真正的温馨和睦,后来发生很多事,她一度动摇,所以跟蘧伯玉回美国了,但是现在看来,真正适合自己的,自己想要的,还是那种生活。
“我可以进来吗?”蘧伯玉敲门。
“不可以。”李芸恬说。门口就没声音了,李芸恬竖起耳朵听了听,看蘧伯玉是不是走了,但是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李芸恬现在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她不想看到蘧伯玉,她怕自己心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蘧伯玉破门而入,她毕竟还是舍不得他。但是蘧伯玉两者都没有做,他做的比什么都不做还糟糕。
“恬恬,你怎么了?”蘧伯玉的声音停了一会又响起来了,“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你这样很没有礼貌,而且我们很难堪……”
李芸恬的泪水涌了出来,后面蘧伯玉说什么她没有再听,因为她已经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李芸恬走了,只留下一张简单的字条就走了,没有人看到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走了之后蘧家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已经择了日子,并已通知亲友,所以蘧夫人指责李芸恬不识大体,不顾全大局。而李芸恬走了之后,蘧伯玉就像老僧入定一样,呆呆的什么话都没有说。蘧夫人看到儿子这样,更是生气,但是又担心儿子。在李芸恬失踪后的一个星期,蘧伯玉也留下一张纸条走了。
李芸恬去了哪里?
李芸恬离开蘧家后,谁都不相见,谁都不想理。读书的时候她最喜欢看的小说是西游记,里面最吸引她的章节是悟空借芭蕉扇那一章,所以她一直想去新疆。而且她又很喜欢吃葡萄和羊肉串,所以当她不知道该去哪儿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新疆。第一站当然是吐鲁番的火焰山,火焰山独特的自然面貌深深的吸引着李芸恬,李芸恬的心情开始放松,开始好转了。于是她给姐姐打了电话,蘧伯玉不让家里给李芸宁打电话,所以李芸宁还不知道李芸恬的事,知道之后大为光火。
“恬恬,你这次真的是太任性了。”
“我任性?”李芸恬满以为姐姐会站在她这一边。”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对我的。”
“他们怎么对你?虐待你了?”
李芸恬不说话了,“你现在马上回来给蘧夫人他们道歉。”
“为什么?”
“因为你太不识大体,太没有交代。两家在筹备你们的婚事,已经是定了日子通知亲友的,李芸恬,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两家人的事,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拿出来谈?蘧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你这样突然跑开,人家怎么办?且不说准备的这些东西,交代亲友,面子问题,就是蘧伯玉,你考虑过蘧伯玉的感受吗?你只想着自己,你这么做太自私了。”
“姐姐。”
“你到底有什么天大的原因,就这么一走了之?不过就算有什么原因,你这么做都太不负责任了。”
李芸恬还是没说话,妹妹的沉默让李芸宁有些担心,她缓和了一下语气,“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原因你说。”
李芸恬是很希望得到姐姐的理解的,于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但是姐姐根本不理解她,“这就是你突然失踪的原因?”李芸宁的语气满是失望。
“李芸恬,你不是小孩子了。你现在马上回来,或者还能弥补。”
“我不要。”
“你这个孩子。你听不听姐姐的话?”
“我不想回来。回来也不会幸福。”
“你说的这些都是小事,你太小气计较了。”
或者吧,但是现在李芸恬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想离开,有多远走多远。
“李芸恬,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姐,你别说了,我不回来。”
“你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