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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笼包我拿走了,热热还能吃,决不便宜小气鬼 (1)

我一直乐观地认为,外公如此急切地推我出门,甚至连钱包手机都不给我塞,是基于怎么看怎么牢固的现实基础:电影院就在凤凰山下,路很近;干爹纪天涯是四海旅游业的元老级人物,报上他的大名,吃白食也没事;实在不行,我还有木瓜,最大的木瓜!

木瓜越抱越重,我的汗水淌成涓涓细流,从裙底一直流到夹板拖鞋,我的脸也越拉越长,连平时的精神胜利法都不管用了。

崩溃之前,我终于走到电影院门口,一眼就看到巨幅广告牌下的目标人物。

不是我的目光锐利,男子将"翘首以待"、"望穿秋水"等等表现得活灵活现--踮着脚,脖子伸得老长,一手抓着书包带子,一手搭着凉棚,眼睛发出探照灯般的光芒,就是看不见也难。

男生打扮得很年轻,高高瘦瘦,留着飘逸的短碎发,虽然美貌程度比不上纪南辕,也算个小美男,外公一直是家里最疼我的人,就是坑纪南辕也不会坑我。

不过,虽然男生长得还行,这会儿也许是广告牌的灯光太明亮,也许等得不耐烦,他的脸色看起来颇为狰狞,让经过的路人纷纷闪避,也让我当即打起退堂鼓。

来不及了,只听嗷呜一声配音,他发现敌情,将视线定在我的方向,以猛虎下山之势扑来,深情款款地低头凝视着我......我抱着的木瓜,突然发出带着颤音的呼喊,"喂,为什么害我等这么久!"

我来不及调整表情,他瞪了我一眼,愤愤不平地说:"算你聪明,知道我喜欢单纯善良,纯真朴素的女生,所以打扮成这个样子,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他的目光转移到我手上的木瓜,忽而拍着手大笑,"没想到你这么急切地讨好我,还带了见面礼来,我真是太感动了,今天晚上就不批评你了,让你过几个小时神仙般的日子!"

他收敛笑容,继续以深沉的表情凝视我的脸,又认认真真看了看表,指着表严肃地对我说:"看清楚,你差一点点就迟到了,妈妈说女生最爱迟到,可是我讨厌等人!"

我对他的精彩表演叹为观止,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他忽而哈哈大笑,振臂高呼,"算了,看在你如此有诚意,如此符合我的审美,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一马,走,宝哥哥带你看电影去!"

听到旁人的嗤笑,我顿觉此地不宜久留,顾不得纠正他,抱着木瓜吭哧吭哧跟上,留下比凤凰山还高的鸡皮疙瘩堆。

这是四海唯一的电影院,又碰到旅游高峰期,看电影的人特别多,我缩在一个广告牌的阴影里发愁,木瓜已经完成了接头任务,应该可以处理掉吧,别人都抱可乐爆米花,我抱这么大个木瓜,丢人!

我偷偷摸摸把木瓜放在角落,没料到一转头就看到他充满正气的脸。不是我吹牛,跟随干爹和纪南辕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在四海我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我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把木瓜抱起来递过去,当然,谄媚的笑是必不可少的。

他接过木瓜放在大书包里,像接过革命的火炬,英雄的血书,同时发出忧国忧民的感叹,"用木瓜做接头暗号,并且作为见面礼,你的创新精神和实用精神我很欣赏,但是,并不代表我认同你的这种精神。节俭和朴素,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是我们生活必须具备的良好习惯,从穿着打扮来看,朴素你具备了,但是节俭还有待加强,要知道,现在木瓜这么贵,你怎么能随便浪费呢!"

我仿佛听到时光小麻雀嗖嗖地飞走,又嗖嗖地飞回来,带来早已过世的那位小学老校长的谆谆教诲,我努力挺胸抬头收腹,高高抬起手......当然不是敬队礼,而是伸向他手中挥舞着为爱国主义演讲助兴的电影票。

比老校长的教诲更灵异的是电影票上的内容,不是情侣座位,不是玫瑰牡丹厅,更不是小包间,而且这些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票上印的不是缠缠绵绵的文艺片,也不是搞笑片,更不是刚出的好莱坞大片,而是两张恐怖片专场,连厅的名字都没有的通宵电影票,十一点以后入场......

他满脸功成名就或凯旋归来的得意洋洋,冲我挤挤眼睛,狡黠地笑着说:"恐怖片专场哦,惊喜吧!"

我确实很惊喜,因为我们家门禁很严,10点就关门放狗,现在管我的是我的仇人纪南辕,昨天我已经犯禁得罪他了,今天要是再超过10点回家,他一定会拆掉我几根骨头砌墙。

还有,我从来从来不看恐怖片!

我猛一抬头,长久保持着O型嘴和O型眼,头顶的框框里,一只乌鸦发出诡异的笑声,召唤贞子啊怪兽啊等等向我发起攻击,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他以对待珍宝的慎重表情小心翼翼收好票,"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帮你借了个学生证,买的都是半价!"

我迅速纠正眼睛和嘴巴的形状,默默看我走得红肿的大脚趾,觉得今天有点得不偿失,虽然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有人陪着看电影,还不如宅在家里吃鸡爪子看狐仙呢。

他向前一步,凑近我耳边,用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的声音说:"最是这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杨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喜鹊,果然让人喜悦快乐,无比陶醉。我非常郑重地自我介绍,我叫习囡囡,今年十八岁,身高一米七八,体重在65到68公斤之间,脸和身材都是一级棒。还有,我说出来不是要吓唬你,我成绩也是一级棒,在鼎鼎大名的四海中学读书,以后要进鼎鼎大名的四海联合大学哦,你要很努力才能跟上我的脚步。还有,因为我才华横溢,风流倜傥,长得像电视里的贾宝玉,亲戚都叫我宝玉,同学们都叫我宝哥哥,虽然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却总有'这个妹妹在哪里见过'的感觉,所以,我允许你也叫我宝哥哥,你不要太感激我,这是你应得的!"

轰隆,仿佛一个炸雷响在耳际,我的脑袋瓜彻底空掉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错了,外公虽然不会坑我,但是从来没有靠谱过,不靠谱的外公找来的只能是更不靠谱的男生!

真是天要亡我!乌鸦大神,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嘲笑您丑陋的黑皮了......不对,黑皮一点也不丑陋,您简直是天下第一美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脚趾太痛,难以支撑屡受打击的庞大身躯,我微微晃了晃,为了避免他借机生事,迅速稳住身形,以"水莲花"或者"水杨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姿势扶着墙往外挪啊挪,准备挪出他的视线,来个绝路大逃亡。

宝哥哥连忙闪到前方,雄赳赳气昂昂走了两步,为我指明方向,"你外公说你还没吃饭,虽然我早吃过了,看在时间还早,我勉为其难地陪你吃点东西吧。"

一阵阴风刮过,我的身体仿佛有了意识,好一阵痛快淋漓地颤抖,发泄对"勉为其难"的愤怒之情,结果一脚踢到什么硬物,冷汗都冒出来了。

更可悲的是,为了让他找不到借题发挥的机会,我痛死也只能在心里惨叫。

事已至此,干脆做个饱死鬼!我打定主意,迈开大步上前,电影院旁边就是商业街,商业街后面的餐馆酒楼一条街我没指望他带我去,商业街上倒还有两家格调不错的西餐厅,再不济还有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想饿着我,没那么容易!

他再次挺起胸膛,迈开坚定的步伐,以豪迈的英雄气概带着我走过第一家西餐厅,走过麦当劳,走过必胜客,走过......

在商业街尽头转角一家灯光幽暗的小店门口,他停下来回头粲然一笑,"从现在开始,我来教你怎么节俭,不收你学费哦!"

最后一个,也是最小一个肥皂泡在我耳边炸开,我看着血淋淋的脚趾头,娇羞!娇羞到底!

用一次性塑料杯装的免费白开水和小店仅剩的一笼小笼包,将是我今晚的口粮,我的肚子已经懒得叫唤了,继续娇羞地跟他走上商业街,走过肯德基,走过西餐厅,走过......

他突然拔腿狂奔,以鹞鹰般的美丽姿态扑上街边一条长椅,咕咚咕咚喝光一杯水--说了这么多话,确实辛苦!

"你渴不渴?"他向我招手,我连忙摇头,用饿狼般的目光盯住他手里的小笼包。

他产生危机感,迅速将小笼包抱在怀里,嘿嘿直笑,"果然是我的好学生,不要说话就不会渴,待会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就不用买饮料了!"

娇羞!娇羞!不在娇羞中爆发,就在娇羞中饿死!

他非常紧张地看看小笼包,又看看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嘴里塞,因为吃得太快,噎得直翻白眼,即使如此,也阻挡不了他干掉小笼包的迫切心情,看得我眼睛发直。

眼看在我娇羞的过程中他已经干掉五个小笼包,我无法掩饰对食物的渴望,颤巍巍伸手。

晚风拂面,灯火忽闪,我知道,我惨绿色的脸一定颇有几分恐怖,他深深看着我,保护好小笼包,拧着眉头说:"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冷,我们到必胜客去吃吧,里面没这么大的风。"

阴风又至,我悄然哆嗦两下,必胜客的环境很美好,必胜客的食物很诱惑,必胜客姐姐的笑容很好看,但是,被撵出来就很不美好很不好看很不诱惑了。

我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小笼包,起身强笑着说:"好久没来,还是逛逛吧,一直坐着才冷。"

他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对我颔首,称赞我的明白事理。我继续娇羞地往前走,突然很希望纪南辕哥哥驾着五彩的祥云出现在我面前救我回家,哪怕是回家大战三百回合,我也认了。

一个卖气球的老人家经过,我正精神恍惚,下意识看了看天上飘来飘去的玩意,老人家凑上来赔笑道:"先生,买个气球给你小女朋友吧,只要三块钱!"

我满脸木然看了一眼,继续娇羞前行,然而,一个突然拔高的熟悉声音拽住我的脚步,"三块,你怎么不拿把枪去抢!这种破玩意还要卖三块,以前都是五毛一块,你当我是冤大头吗!老人家,做生意要讲良心,你看我们打扮得这么朴素,哪里像暴发户,哪里像冤大头!而且我们是学生,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早恋是不对的,她不是我的小女朋友,是我的同学,我们之间的友谊是纯洁的,我们的感情是真挚的,你明不明白......"

我生平第一次见识了机关枪一样的嘴巴,老人家嘴巴抖手抖身体也抖,愣是插不进一句。众目睽睽之下,我再也娇羞不下去了,拼命拉着他向前走,老人家拽着气球赶紧撤退,一路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偶尔能听到几句骂人的话。

他显然意犹未尽,追上去继续用机关枪嘴巴扫射,我当机立断,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凤凰公馆狂奔,乌鸦大神眷顾之下,路上还摔了两跤,手肘膝盖都破了,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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