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从广州回来的付沉一下子从闲人变成大忙人,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那时正赋闲在家,想邀他喝两杯,硬是碰不到这厮的人。2010年2月13号,除夕夜。我跑去李奇家蹭饭,那时他还住在常青五路的老房子里,离他被安苗苗骗进传销还有一个半月。他那时耷拉着脑袋,一副壮志未酬的模样。后来吃完饭,我说要不把付沉找上,搓几圈麻将吧。赌徒李奇听完脑袋立马抬起来,头点得像个啄米的小鸡。好说歹说我们才将付沉骗了出来。
“王琴呢?”李奇问。“回老家过年了。”我一听就泄气了,说道:“那搞毛啊,三缺一。”付沉转过身一拳打在李奇的胸膛上,咧着嘴骂道:“妈的,合着还缺人呢。”赌徒李奇一脸不在乎,“要那么多人搞么司,就我们三人打!”
2008年5月之后,随着付沉被开除,我们宿舍就会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三个消瘦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冗长,厚实精巧的方块在他们手上来回搓着。那晚我们在麻将室搓麻将时,甚至引起了一阵轰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评头论足,“老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三个人打麻将的”,李奇嗤之以鼻,说道:“这算么司,我们还经常2个人打呢。”这事我和李奇倒是没少干,有时候电话打了一圈,就是召集不齐人,没办法,两个就两个,总比干坐着强吧。
把我吵醒的并不是李奇输钱后甩麻将的声音,而是“咚咚咚”敲门的声音。我睡眼惺忪的起身开门,是旅馆的服务员。“先生,不好意思,你的房间时间到了,如果需要续租,请到一楼缴费。”我看了看手机,才发现已经中午12点了。我说了一声“知道了”就转身把门关上了。简单的漱洗一番,我就离开了旅馆。找了一家面馆吃了碗牛肉面,才感觉清醒了许多,外面依然很冷,哈出的气像一团厚厚的白雾。今天的天阴沉沉的,似乎有雨。我摸出一根黄鹤楼轻轻点燃,然后站起身向汽车站走去。
汽车站就在火车站旁边,2007年8月我们就是在汽车站广场被那个高明的“导游”骗上的车。也许他早已忘记,但一定有人记得。生活在涡轮旋转中,切碎了很多的片段,有些拾不起,被人遗忘;有些空泛的飘在轮壁上,姹紫嫣红,触目惊心。
那次回去后,李宏启骂我们三个是****,“我早就看着不对劲了,你们还给钱。“身材高大的李宏启站在黄昏的斜阳下,嘴唇一抖一抖。说这些似乎没什么意义了,这几年我上过不少的当,也骗过不少的人,骗子在骗人的时候都是大师,而我们,只是那姹紫嫣红中的一抹蝼蚁。谁又能真正看得清呢?只有置身事外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场幼稚的骗局,而你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排了几分钟队,买了到黄南的车票,53块钱,还挺便宜。汽车是一辆破旧的宇通中客,前窗挡风玻璃上落满灰尘,车身上也全是泥泞,客车右侧还有几个凹进去的大坑。看来去黄南的路不太好走,我想。上了车一看,已经坐了差不多十几个人,我随便找了空位子坐了下来。车上三三两两的人聊着天,我一听,全是青海土语,看来整个车只有我一个外乡人。
正想着,三个背着背包的年轻人上了车。我飞快的瞟了一眼,其中一个大高个,大约1米8左右,另外两个不算高也不算矮,但都比较瘦,其中一个左脸颊上长了一颗巨大的黑痣。大高个指了指最后一排的空位对另外两人说道:“后头有位子,去后头。”带着明显的湖北口音令我心生警觉。不会这么巧吧,******。我想。我掏出手机看了看,邮箱空空如也,并没有收到付沉的邮件。
车子在我的猜疑中缓缓发动,朝黄南州方向驶去。大西北的风景毫无看点,冬日萧瑟的天空下,四处一片荒凉。公路两旁的荒草已经枯萎,毫无力气的矗立在泥头上,在风中不停摇摆。尽管今天起来得比较晚,但我仍然感觉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昏昏沉沉,似乎有要感冒的前兆。我紧了紧衣服,将两手交叉靠在椅背上,慢慢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