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涌入大气的二氧化碳多得简直难以计算，但无需担心动物会被闷死，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大气随时在被污染，却随时在被净化：二氧化碳中的碳一旦进入大气中就被固定了。植物是负责管理整个自然福利和安全的卫生官员。它以二氧化碳为生，不仅使我们免于窒息造成的死亡，还能制造食物，维持我们的生存。所有腐败物中都含有的大量的二氧化碳，而它正是植物主要的食物。植物有着非常奇特的胃，尤其喜好腐败物。死亡所破坏的东西，植物可以把它重建起来。
“由此可知，我们吸入的空气中也含有二氧化碳。有人可能会认为它在空气中的含量很多，事实并非如此，它的含量很少，不会危及人的生命。我昨天给这个碟子倒了一些石灰水，刚倒出来是澄清的。现在你们看，它的表面结有一层透明的薄膜，如果用一根针尖刺一下，就会立即裂开，就像一块薄冰一样。它到底是什么呢？答案很简单：空气遇到石灰水后，其中的二氧化碳与石灰石化合生成了碳酸钙，这种碳酸钙与白垩粉不同，是一种透明的结晶薄膜。”
朱尔斯说道：“在制作砂浆的时候，我经常见到调制熟石灰的水面上有这种白色的薄膜。我刚开始以为是冰，后来发现它在夏天也不会融化，因此我想它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
“它就是碳酸钙，跟这个盘子里的一样，是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和溶解在水中的石灰化合而成的。既然我们已经谈到了这个主题，让我们再谈谈建筑的砂浆。你们知道砂浆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吗？烧石灰的工人先将大量的碎石灰石放在石灰窑内加热至很高的温度，将其中的二氧化碳驱赶出来，最后只剩下石灰。泥水匠把这种石灰用水熟化，然后和沙子混合，这样就制成了砂浆，然后用泥刀涂抹到砖石缝上，增强建筑的稳定性。砂浆刚制成时是柔软的糊状，很容易用来填补缝隙，由于砂浆中的沙粒非常疏松，里面逐渐充满的二氧化碳与石灰化合，形成坚硬牢固的石灰石。一段时间后，砂浆会全部硬化，砖石和砂浆结构就结合成了坚实的整体，如果有人想拆掉石头时，必须先敲碎粘在上面的砂浆。空气中的二氧化碳遇到砂浆中的石灰后，会将石灰还原成石灰石，这样砂浆就被固化了。
“我已经说过，我们周围的空气中就含有二氧化碳：砂浆的固化以及石灰水表面生成的薄膜，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但二氧化碳在空气中的含量并不多，化学家已经通过精密的实验测定，两千升的空气中二氧化碳的含量不会超过一升。当然，我们的实验设备非常寒酸，根本做不了这种实验。那么，持续不断地释放到大气中的巨量的二氧化碳到底到哪里去了呢？我们马上就会看到，是植物吸收了二氧化碳，所以二氧化碳才会消失不见。
“在叶子的表面，有无数多个细孔，称为叶孔。一片叶子的叶孔何止百万，却都密集地分布在很小的面积上，所以叶孔非常微小，只有用显微镜才能看出来。至于它们的自然状态，我无法展示给你们看，只能用这张图来说明。植物便是通过这些小孔来呼吸的，他们吸入的不是纯净的空气，而是对动物有害却对植物有益的二氧化碳。逸散在大气中的二氧化碳，通过这无数的气孔进入植物叶子中，在太阳光的作用下，发生了非常复杂的反应：在太阳光的刺激下，叶子开始工作，夺取了二氧化碳中的碳。换句话说，叶子还原了碳燃烧生成二氧化碳的过程，将二氧化碳重新分解成了碳和氧。
“经过燃烧或氧化的两种物质，要将它们分离开来是非常困难的。如果想要把二氧化碳还原成碳和氧，化学家必须极尽所能，使用最有效的药品、最复杂的方法和最复杂的化学设备。植物则完全不同，仅在太阳光照下就能轻松即时地完成这一分离。
“如果失去了太阳光照，植物就无法利用二氧化碳。它会处于半饥饿状态，极力伸展以获取急需的阳光，然后它的枝干会失去健康的绿色，直至最后死亡。由于缺少光照引起的病态称为黄化或者褪色。在商业蔬菜种植中，这种方法可以使蔬菜变得柔软，口感变得清新。制作沙拉时，人们通常会把植物的茎杆捆在一起，这样中间植物就得不到光照，因此会变白变软。同样，人们通常会给洋蓟和芹菜的茎杆盖上泥土，经过这种遮光处理后，就可以除去它们浓烈的味道。将一块瓦平放在草上，或者将一个花盆倒扣在植物上，过几天后你就会发现，瓦下面的草和花盆下的植物都变成了黄色。
“相反，如果植物接收到了充足的阳光，它就会立即将二氧化碳分解成碳和氧，使碳和氧恢复各自的本性。与碳分离后，氧被还原成可呼吸气体，从叶孔中释放出来，然后与氮混合，再次参与燃烧和呼吸。进入叶子的是致命的二氧化碳，而离开叶子的却是富有生气的氧。氧重新与其他碳化合后，又变成了二氧化碳，进入植物，其中的碳存储在植物的仓库里，氧则再次变成氧，如此不断循环。蜜蜂来往于蜂巢和田野之间，时而带着满载而归的喜悦，时而带着寻找新鲜花蜜的急切，满载花蜜，飞回巢穴。氧好比是蜜蜂，而植物好比是蜂巢：氧从动物的血管、燃料的燃烧或正在腐烂的物质中获取了碳，然后以二氧化碳的形式带回植物的叶孔，植物得到碳后，又释放出了氧，如此循环往复，不休不止。
“至于与氧分离的碳，则会继续留在植物中，参与组成植物的汁液，转化成糖类、树胶、油类、淀粉、木质或其他植物性物质。最后这些物质经过腐蚀作用或动物营养物质中的更缓慢的氧化，其中的碳再次变成二氧化碳，回归到大气中，为另一代的植物提供食物，然后把其中的碳制造成食品，为供动物食用。
“我曾经说过，树桩中的碳，可以制成面包和黄油，橡树中的碳可以制成一块白面包或者其他的食物。今天我们吃的黄油面包，很可能是我们某天在炉子上烧的木柴中的碳构成的。埃米尔，你还记得这些话吗？”
埃米尔回答道：“当然记得。那天你告诉我们，这些东西可以变成我们吃的面包和黄油，对此我感到非常困惑。现在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木柴在炉子中燃烧后，里面的碳与空气中的氧化合生成了二氧化碳，逸散到了空气中。接着植物吸收了这种气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碳转化成了小麦颗粒中的面粉，或者可能变成了草，又被牛吃进体内，然后制成了黄油。这样，我们就得了到面包和黄油。而这些来自于木柴中的碳，通过空气的传递，有可能变回木柴，再次在炉子里燃烧，它可能循环了很多次，但到底循环了几次，却是无人知晓。”
“是的，它可能会循环无数次，因为同样的碳可以从大气传递给植物，从植物传递给动物，再从动物传递给大气，如此循环不息。大气是公共的仓库，所有生物都从中获取主要的物质，然后制造出它们需要的各种物质。氧就是这种物质的公共载体。动物从植物或其他动物中获取食物中获取碳，然后与氧化合，生成二氧化碳，释放到空气中。植物吸收了二氧化碳后，将它还原成纯净的氧，利用碳制造出食物，以供人类和动物食用。所以，动物界和植物界是相互依存的，前者制造二氧化碳提供给后者，后者用二氧化碳制造氧和营养物质提供给前者。”
朱尔斯简直被这些奇妙的转化所折服了，便说道：“到现在为止，这是你告诉我们的最奇怪的事。当你告诉我们几个小瓶子使厨师的鼻子变青的故事时，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笑话，做梦也没有想到它竟然如此有趣而又严肃。”
“是的，我告诉你们的故事既有趣又严肃，也许对于你们这样的小伙子太过严肃了。不过植物和动物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实在是太美妙了，所以我忍不住要告诉你们这一点。
“现在先撇开这些严肃的话题，让我们来做另外一个实验吧。我们现在要证明，植物的确分解了二氧化碳。最简单的方法是在水下进行操作，这样我们就能观察到释放的气体——也就是氧——然后把它收集起来。普通的水通常溶有少量的二氧化碳，无论是来自于土壤，还是来自于大气。因此，我们无需为浸在水中的植物提供二氧化碳。
“在一个广口玻璃瓶中装满普通的水，然后往里面投几片新摘下来的完整叶子。最好选用水生植物，因为用它能获得更迅速更持久的实验结果。然后把广口瓶倒扣在水盆中，将整个装置放在太阳光下。不一会儿，叶片表面生成了很多小气珠，上升到倒立广口瓶的顶部，然后聚集成气层。它可以使已经熄灭但还留有火星的火柴复燃，因此它就是氧。这说明，叶子分解了溶解在水中的二氧化碳，释放出了氧，并把碳留在了叶子中。
“先把实验装置摆到一旁，我们还可以找到简单的证明方法。去最近的水塘看看，在水塘延伸出来的死水中，可以看到里面生活着很多蝌蚪，无论是躺在水边晒太阳的蝌蚪，还是在较深处游泳的蝌蚪，无不活泼欢快，自由自在。在这个水塘里，还有许多软体动物在缓缓蠕动，小型贝壳类动物在摇尾前行，另外还有包裹在细沙水霉中的幼虫、等待猎物的黑色水蛭和棘鱼（因其脊背上长满漂亮的刺而得名）等。
“这一切生物，无论哪一种，都需要呼吸溶解在水中的氧。如果水塘中没有氧，各种的动物会全部死去。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威胁：在水塘的底部的黑色淤泥中，聚集着残枝败叶、水生动物的排泄物、各种小型生物的尸体以及其他废弃物等。这些腐败物质随时都在分解释放二氧化碳，这对于刺鱼、蝌蚪以及我们人类都是致命的。那么，水塘中的二氧化碳是如何被消除的呢？这维持动物生命的氧又是从哪里而来的呢？
“正是水生植物担任了这一工作。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水生植物会吸收溶解在水中的二氧化碳，然后释放出氧。腐败物养活了植物，而植物又养活了动物。在各种担任死水卫生工作的植物中，我想说一下丝藻。它是一种柔软的绿色丝状植物，生长在水塘的底部或者其他淡水水体中，就像一条厚实的绒毯，又像漂浮的胶状物。把丝藻放进一瓶水中，暴露在太阳光下一段时间后，你会看到丝藻表面有无数的小气泡。这些气体便是二氧化碳分解得来的氧。陷在粘性丝藻网眼中的气泡越聚越多，最后将植物浮到了水面。
“这个实验不需要特殊的装置。从水生植物上摘一片绿叶，投入装水的玻璃瓶中，把玻璃瓶放到太阳光下，不一会儿，你们就能看见这个制氧的小工厂开始全面运作了。在制氧过程中，如果将玻璃瓶放到阴凉处，它就会立即停止释放氧，但如果重新放回太阳光下，它又会立即产生气泡。由此证明，这奇异的作用必须要有太阳光才能进行。这个实验简直太美妙、太明显了。同时，它也非常简单，我会留给你们自己做的。
“绿色水生植物放在太阳光下可以产生氧。这一事实使你们明白，跟陆生植物对空气的净化作用一样，大型水体中的水生植物也能完成卫生工作。一切生长在静止的淡水中的绿色植物，只要受到太阳光的照射，都会放出氧泡，这氧溶解在水中，赋予水新的生命。因此，在静止的水中，只要有植物，便能保持水体的卫生并产生氧，维持无数水生动物的生命。
“如上所述，你们也许可以学到一些有用的知识。关于如何使鲫鱼在玻璃瓶中存活，你们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但每次都失败了。如果不及时换水，只要水中的氧被消耗殆尽，鲫鱼就会立即死亡。如果你们想养鲫鱼，往瓶中放一簇丝藻即可。植物和鱼会相互帮助，植物会给鱼提供氧，而鱼会给植物提供二氧化碳，所以即使不换水，两者仍然可以生存。总之，如果你们想让鲫鱼活命，别忘了用水生植物给它们做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