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通了回来的哦。我可以来见你,因为我终于可以告诉你,请你,带我一起回江南去。到苏州也好,去南京也好。下棋聊天讲故事,我们都可以在一起。”刘惜梦怔怔地说,不断地说,“你知道吗?我有很多话还没有告诉过你。我讲过睡美人吗?我讲过美人鱼吗?我有告诉过你海的那一边还有另一个世界对吧?但是你知道他们玩一种自虐的游戏叫做蹦级吗?这些我都还没有对你讲过你怎么可以突然就死去……你甚至不知道我一直想让你喊的那个名字……不要叫我傥来啊。果然是这个名字又没有起好对不对?谁要这样忽然来去的缘分?我要你叫我惜梦……梅凤天,刘惜梦一直想告诉你的是,她最爱的人,是你才对!”
“高大人。”
“你是谁?”刘惜梦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个,是我们家主子让我交给您的。”
“是什么?”
“他说您打开就知道了。”
刘惜梦这才转头,是凤天家的伙计,伙计的手上,是一个木盒,红色的,和向秀岚给自己的何其相似,难道……刘惜梦发了疯似的抢过木盒,打开,然后她跪到在地上:“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呀?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把那些事情告诉你的,我是傻瓜!我为什么要这么傻?相爱的人的心,你是在成全我吗?回来,回来,你给我说清楚呀!”
可是不管再怎样千百次呼喊,冰冷的墓碑漫天的白纸,都不会再有任何回应。那个人不会再次出现,用忘记一切的温柔,向她微笑。
刘惜梦怔怔地站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轻不可闻辗碎落叶的声音。默然地回头,毫不意外,伙计已经走了,弘远站在稍远的地方,打着一柄红伞,正静静地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一时算不清时间。
细雨微霏化为断续的银线,伞下人的脸变得朦胧无法看清楚。
你已经来了多久?你已经这样看了我多久?
是一朵花飘落枝头的刹那,还是已这样凝望了一世一生?
失望、愤怒、悲伤……一一闪烁,不知为何,最后变成了苦涩而又寂寥的笑颜。
枫叶飘坠绵软无声的陵园内,就只有二人披着斗篷两相凝眸。
“现在没有别人了。”他忽然说。带着某种残忍的释怀。
“嗯,再也没有别人了。”刘惜梦接道。
“安静得好像只剩下我和你。”
“就好像一开始就只有我和你,一直一直站在这里。”
刘惜梦的心已如死灰,我已不再试图从这场命运撒下的漫天大网中逃离。于是她看着他,看着伞下安静却变湿了的容颜,一步一步走过去。
“你在哭什么呢。”刘惜梦轻声问,“你不是一向讨厌凤天的吗?”
“那是雨水。”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的伞功能还真差咧。”
“福来。”
“干什么?”
“在我面前,你不必隐藏自己。”
“我没有隐藏什么啊。我从以前,就一直是这副不正经的脾气不是吗?”
“……”
美丽的内双眼,垂覆着长而浓密的睫毛。替我悲伤的视线,一如既往束缚了我的心。目光在空气中涌动,胸膛起伏。雨水混入细小的雪的晶莹,颗粒般在二人间穿梭,簌簌地落在地上,马上被一地雨水吞噬消融。
雨水如镜,映照的倒影使人无所遁形。
这里也是一个汪洋,比深不可测的大海更加使人害怕。
光滑湿润的地面,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摔倒。已经无从选择的刘惜梦我,只能沉默地看着弘远默然伸出的手。
于是她也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那只手细长稳健,带着惯于使剑的薄茧。轻轻侧转过头,红色的伞下,他穿着锦色毛裘。细细的眉毛前浓后淡,总像蹙着一种隐忍的愁怀。然后偶尔狂嚣不买任何人账的微笑,却总在看着她的时候,变成了怔怔的直直的不能出口却无法掩饰的隐忍。
刘惜梦知道,现在,她应该珍惜在这里的时光,珍惜和弘远在一起的瞬间,失去了爱的人,她不想哥哥也一并失去,虽然这是注定要失去的。一觉过后,她会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世界,这是一个她想停却停止不了的步伐……
灼人的阳光刺痛了刘惜梦的双眼,她下意识地用双手覆盖在额头上,然后微微睁开眼睛,半开半合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吗?刘惜梦无奈地坐了起来,看着四周,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如此的不适应,好怀念那个朝代,好怀念那个伊人。只可惜,现如今自己身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地方,没有一个过往的人。
刘惜梦站了起来,拍了拍后背,弹去上面的灰尘。她发现在自己的身旁,是一个包袱,弯下腰用右手摸了摸,里面是硬邦邦的,四四方方的东西,不用问,肯定是两个盒子。刘惜梦将包袱捡了起来,无奈地笑了笑,为了这两个小盒子,她付出了何等大的代价。而如今,一切又要重演吗?
这是何等的痛苦呢?现在,刘惜梦满脑子里都是梅凤天的身影,还是徐弘远,他怎么样了呢?没有看到自己,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亦或是,有关于自己的记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当她是一个从未在生命中出现的人。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几十年,虽然最后关系那么僵硬,可始终也是相互的唯一亲人,想不到如今连道别都没有,自己就永远从那个世界消失了。
还有梅凤天,那个男人,用尽了生命去守护自己,而自己呢?
刘惜梦慢慢地走着,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容貌,还有年纪。现在究竟是男是女,又是否是个三四十岁的大龄人呢?她急于知道真相,于是对自己上下其手,浑身摸了摸,幸好,是个女人没错。那么,年纪呢?
身上既没有带着镜子,四周也没有河流,刘惜梦无奈,她只得往市集走去,那里应该有镜子。只不过,这个地方如此陌生,要去市集,也只能乱走一通了。幸亏道路还是很明显的,只要朝着最宽敞的一条路走,准没错。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刘惜梦终于感到疲惫了,而从她身边也开始偶尔录过几个人,这让她感到欣慰。想要上前问问这是什么年代,可是又有点害怕。不过看那几个人的穿着,应该是清朝以后,但是男人又没有辫子,头发很短,难不成,是民国时期?
刘惜梦不能确定,她只能靠接下来的观察来确定自己的判断。只是这个时候,她又渴又饿,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可是身上又没有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借宿都困难。幸亏现在天还不算晚,可以继续走一段路。
头顶烈日当空,刘惜梦咬着牙,坚持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地走着。她的嘴唇因为脱水而干裂,开始脱皮,甚至渗出几丝血迹。
“这难道是王礼对我的惩罚不成?”刘惜梦苦笑着。的确,如果王礼真的存在,那他一定会惩罚自己的,毕竟,是刘惜梦背叛了他们俩当初的誓言,爱上了梅凤天。王礼的脾气虽然好,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脾气再好的人都不可能忍气吞声。
即便如此,刘惜梦也不后悔。她既然已经做了,早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她再也不想要欺骗自己了。虽然觉得对不起王礼,可有些事情,勉强不来。
走着走着,刘惜梦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哭声,她觉得纳闷儿,这四周都没有人,哪里来的哭声呢?哭声的主人是个女孩子,很伤心的样子。刘惜梦觉得循着哭声去找找,看看究竟是何人这么悲伤。
跟随哭声,刘惜梦忍着脚疼,快速地走着,没多久就看见坐在石头上的人了。那个女孩儿因为抽泣,肩膀不停地耸动着,她的一头长发把脸给遮住了,所以看不清表情。但这应该是一个信息的姑娘,因为她的衣服穿得整齐,没有太多的褶皱。
刘惜梦放慢看脚步,慢慢地往女孩儿身边走去,直到站在女孩儿身后。她应该是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所以连身后站着一个人都不知晓。
“你好。”为了不惊吓到对方,刘惜梦尽量用很轻但又能听到的声音说话。“你还好吧?”
即便如此,女孩还是吓了一跳,她停止了哭泣,仰着头,望着刘惜梦,愣住了,眼眶中依然吟满了泪水。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意识到对方也只是个女人,没有什么危险,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警惕,但还是没有说话。
刘惜梦见状,又道:“放心好了,我不是坏人,你看,我跟你一样,也是个女子,孤身一人。”说着,她还扯了扯自己有些破旧的衣服。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那女孩抬起头来,打量了刘惜梦一眼,眼神中的警惕也逐渐消失,最后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好。”
“我叫刘惜梦,你呢?”刘惜梦顺势在女孩的旁边坐了下来。
“茗绣,荣茗绣。”
“姓荣啊,很少见的姓哦。”
“嗯,我家那边这个姓比较多。”
眼见茗绣已经慢慢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刘惜梦便问道:“刚刚我在那边走路,忽然听到有哭声,所以才走过了的。发生什么事情了,让你哭得这么伤心?”
“这个……”大概是提到了自己的伤心事儿,茗绣的情绪又有些激动了,她的眼眶中吟满了泪水,很努力地不让泪水流下来。
刘惜梦立即安慰道:“你别哭呀,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真的,别难过了,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其实,说出来也好,总比我一个人憋在心里难受。”茗绣擦了擦泪水。
“那……你说吧,我不说话,你慢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