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到朱棣后,犹如电视剧里相见欢的场景,刘惜梦和朱棣以总算见到亲人井冈山会师的嘴脸顾不得脚下袍袖缠绕向对方跑去。
到了近前,先抓住对方的肩,辨一辨死活,再看看伤情。朱棣脸上一片血红,只有眼睛贼亮,吓得刘惜梦一个趔趄往后摔跌。原本还以为朱棣有力气说话,至少人应该是完好无缺的。想不到这一脸献血,难不成是哪里受了重伤?出血这么多,会不会失血而亡呀?那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和大家交待呀!
“休慌!”朱棣扶正了刘惜梦,“我没事,这是防人认出来才抹在脸上的。”
刘惜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朱棣还是没有受什么伤的。放下心来后,刘惜梦才想起来,问道:“您怎么在这里?军师急得团团转呢。”
“腿上被刺了一剑,急着调转马头,不想马受了惊,一路跑到这里,天色太黑,认不清路,不敢胡乱行走。”
刘惜梦低头一瞧,都到这时候了,王爷您还是保持着爱面一族的风情哪。那腿上不止中了一剑吧。
刘惜梦知道此人好脸,也不敢点破。
“我背着您吧。”
“你……”
朱棣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刘惜梦看,从鼻子里往外透着不信的怀疑。
刘惜梦挺起胸膛,“虽、虽然我是不如弘远功夫好。但背个把人还不成问题。”当下转过身去,叮嘱他说,“快上来啦。”实际上,刘惜梦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背得起朱棣,毕竟朱棣现在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而自己不过是个女人。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最重要的是把朱棣安全带回去。
也许是因为朱棣受了伤,刘惜梦的语气竟与平日有很大不同。夜太深,星太暗,害她忘了自己是高福来,又有点像那个意气风发的刘惜梦了。以前王礼不听话的时候,自己就是用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对他说教的。真想不到,自己还能够这么命令朱棣,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从那个已如隔世的现代,刘惜梦从来没有背过成年人,更遑论是背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但人到了急处,总会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何况因为自己做多了苦力活,力气竟然离奇得大。
背起朱棣,刘惜梦抬头望星星。只要天上有星星在,就辨得清方向。她不由得庆幸,得亏自己以前的地理学得不错,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中,还能借助星星辨别方向,还不至于走到敌营里去。
刘惜梦说:“四爷您别怕,您看,那三颗并排一列的星啊,叫猎户星……”手上湿淋淋的,她知道那是朱棣腿上还在流的血,于是咬牙加快步伐,一面讲,“这里面有个神话……”
朱棣说:“福来,我觉得头晕。”那口气突然变了,有点像小时候,对她说“福来,我要请五弟吃桂花酒”的稚气啊……原来每个人在虚弱对时候,就会返璞归真,无论是多么有地位的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呀。只怕以后,朱棣登上了帝位,就再也不会再她面前表现出这样的纯真了吧。
刘惜梦着急道:“你别睡啊。福来给你讲故事呢。那个猎户星啊,原本是个神射手,他爱着某个皇帝的女儿……”她必须保证朱棣是清醒的。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朱棣是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了。倘若一旦睡着,醒过来的可能也就无限接近于零了。
朱棣在刘惜梦背后含混地说:“这不成,地位相差太大了。”
刘惜梦笑道:“对。所以啊,那皇帝给他出了好多的难题。要他一一完成,才把公主嫁他。可是这个射手竟然把那些难题全都完成了。皇帝没有办法……”
朱棣伏在刘惜梦肩膀,想是终于放下了心,头越发沉了下去,口齿不清道:“那就杀了他。谁敢抢皇帝的人,都杀掉。”
刘惜梦心里一抖,曾经那个单纯而又可爱的朱棣终究还是不见了,看来,帝王之位是非他莫属了呀!刘惜梦因为心里不安,所以脚下也一个不稳,连自己带朱棣,忽然摔了下去。也托这一个跟头的福,朱棣晃了晃脑袋,又清醒了过来。
刘惜梦撕下外面的袍子,“爷,您忍着点。”把他的腿从膝盖紧紧扎住,以作止血。
朱棣也不阻止,只是看着刘惜梦说:“福来,我冷。”
“失血太多的缘故喽。”见他意识不清,刘惜梦就胆大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王爷嘛。跑到那么前面干什么?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朱棣眼睛盯着看,“你是我家福来?”
“怎么?”刘惜梦瞪眼,“哪个间谍细作,还能如此好心不成?”
朱棣说:“我家福来向来油腔滑调,一味奉承不讲真话。”
刘惜梦脸一热,那还不是因为自己想要活下来,什么都还没有做成,怎么能死呢?自古伴君如伴虎,要是自己不小心一点儿,说不定哪天就人头落地了。只是被朱棣亲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难堪,便嚷嚷道:“哪有此事!”眼睛四下乱转,忽然闻到水的气息。用力嗅了嗅,一把抓过朱棣,“有救了!我们只要顺着水源往下,就能回到营地!”
“这样啊……”
“对啦。来,乖乖伏在我背上。”
“福来我冷……”
“我知道啦。等回去啊,就让他们煮姜汤给你喝。”
“要喝涵儿煮的。”
“郡主现在不在啊。”
“不喝别人的……”
“那福来来煮……”
朱棣八成失血过多神志不清了,又有点发烧,言行开始幼儿化。刘惜梦好不辛苦,一边背着他咬牙走,一边还得细细安慰他。不过算了,这个人从小就青着一张冷脸,从没向人撒过娇。原来他撒起娇来是这样子啊。刘惜梦扑哧笑出了声,觉得很是新鲜。
途中又摔了几个跟头,朱棣已经昏昏沉沉,连冷也不知道喊了。刘惜梦看着渐渐发红的天色,只怕天亮起来。朱棣应该只是昏睡过去了,只要快点到军营,估计就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了,但这天亮却不是个好征兆。
“不要天亮啊。”刘惜梦自言自语,“王礼,你让我了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让我找到可以让你活过来的东西,所以,千万不要让我在这个地方死了,我要活着,一直一直活着,直到和你见面为止。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一定!”正说着,不晓得是这念叨管了用,还是老天开了眼。
那黄金骑跑了回来,在河边正咴咴地叫着等刘惜梦呢。
忙把朱棣放在马背上,刘惜梦抱着他,一路压低身量,终于赶在天明之前返回了大营,那营帐守兵处,姚广孝正急得跺脚,见刘惜梦带着朱棣回来先是大喜,见他俩成了血人又是大惊。
刘惜梦嘘声道:“我没事!”
姚广孝只道:“燕王爷!”
刘惜梦黑线,“如此势利眼!算了。快找军医来。燕王伤了腿!”
一路忙把朱棣送到主营,他却死死拽着刘惜梦的手不肯松开。
刘惜梦说:“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了。不用拽着福来了。”
朱棣烧得胡言乱语,只喊:“母妃!五弟!涵儿!”
刘惜梦无奈,只得让他拽着,跟着进去,连衣服也没得换,脸也没得洗,血也没得擦,就看大夫手忙脚乱地安置他。反正现在已经安全了,朱棣估计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心总算能够放下来了。
终于伤口清理好了,也包扎好了,刘惜梦累得实在受不了,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就跟着趴在床头昏睡过去。
朦胧里听到朱棣在身边不停地喊冷,亲兵把棉被给他盖了一层又一层。刘惜梦被他掐得手腕生痛,还要以这半靠半蹲的方式睡着,却无人给她盖床棉被,凄凉地想着待遇真是天差地远,一边却用手臂搂了朱棣给他渡一点热气。一整天也睡不好,耳边只是重复叫着“母妃!五弟!涵儿!”到后来,竟然隐隐听到叫了声“福来”……不是她听错了,就是他喊错了。
总之此番死里逃生,刘惜梦落了一个救主有功。
梦里嘻嘻笑想:会不会赏她一个誓书铁券?这样她就不会成天提心吊胆,担心哪天就死于非命了。至少在找到第二颗真心的时候,自己的小命能够保住。
现实却残酷得狰狞,可怕得心惊。烧退下去,恢复了清醒的朱棣,看刘惜梦的眼神变得有点诡异,一副想要着恼又寻不到理由,想发脾气又找不到借口的样子。刘惜梦猜他觉得自己生病时太过丢人,于是对于那天晚上的事她闭口绝不谈起。
有人酒品不好,而朱棣病品太差。万卷归宗,其实都是人品问题!
反正接下来一场仗接着一场仗打,朱棣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寻刘惜梦的短处。我军与朝廷双方互有胜败,最终避退北平。
刘惜梦才想着这下好了,可以喘口气,洗个澡,见一见郡主,摸一摸大壮、再抽空瞪一瞪弘远。就又被迎头砸下一个霹雳。
朱棣命惜梦与弘远二人密访京师打探布防。
郡主不解道:“军中有诸多探子,何必让你俩去?”
弘远茫然道:“许是王爷想弘远添些历练吧。”
徐弘远不知道怎么回事,刘惜梦还会不知道吗?她只能拍拍弘远的肩,摇头晃脑道:“才不是这样的,你虽然聪明,不过这回可真的是猜错了,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刘惜梦想,没错,这完全是朱棣以怨报德,想要公报私仇顺便结果了我吧。明明自己救了朱棣,反而弄得她好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结果还连累了徐弘远。
然而遥望日暮时分的夕阳,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刘惜梦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毕竟人家是朱棣,是燕王,还是将来的皇帝,不去的话,问题就大了,只是真得对不住徐弘远了,连着他一起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