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惜梦有些担心,刘晨羽现在是恨死向秀岚了,肯定会想方设法对付她的。自己得小心点,要是向秀岚死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最近刘惜梦还从从香芷园那儿的一些小丫鬟那得知,刘晨羽要摆一个家宴,不知道这个晨妃心里到底打着什么如意算盘,这就更叫她着急了。
“娘娘,据说晨妃今晚要摆一个家宴,如果她来叫您了,您是去,还是不去呢?”
“晨妃必定是不欢迎我的,所以还是不去了。”
“那万一非得让您去呢?”
“那就让太子亲自来请我吧。”
刘惜梦有些吃惊,向秀岚似乎也开始慢慢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了,的确,要是太子亲自来请的话,刘晨羽必定会有所忌惮的。
香芷园里的侍婢们正忙碌地准备着晚宴,刘晨羽伏在太子身前,“殿下,今夜只有我们二人吗?”
太子笑道:“不是你说想要简单地热闹一下吗?你还想请哪家的小姐夫人,直接下帖子便是。”
刘晨羽娇笑道:“臣妾不是闷坏了嘛!臣妾又不像太子和太子妃一样有机会出去玩儿。”
太子握住她的手,“你若是想,待我们的皇儿出生后,你想去哪里我便带你去哪里。”
“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
“殿下对臣妾真好。”
“好就好,又哭什么?”太子宠溺地为她拭着泪。
“臣妾感动嘛!”
太子失笑。
刘晨羽拭着泪,抬头道:“臣妾想,此次臣妾和太子二人赏月,毕竟不太妥当,不如也邀上太子妃,也算是家宴。”
太子迟疑,“这倒不必了!”
以她的性子,必然是不愿意来的吧!
刘晨羽急道:“太子殿下,臣妾斗胆,之前已经派过侍女去下帖子。可是太子妃推托身子不大好,臣妾又亲自去引凤阁,太子妃也只是要婢女们打发臣妾回来。”她急得眼泪直掉,“太子殿下,太子妃是不是对臣妾有所误解,所以才总是避而不见?”
太子道:“她性子孤僻,你莫要放在心上。”
听太子此言竟有些像是在为太子妃辩解,刘晨羽心中更是怨愤,她哭道:“可是太子妃如此,臣妾总觉得心下难安,按理说,太子妃乃是府里的女主人,臣妾、臣妾……”
似乎明白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太子道:“既是这样,就让人去请太子妃过来吧,说来府里也确实没怎么办过家宴。”只因他素来都没有将那位太子妃放在心上,一直却冷落她、无视她……
想到这里,太子心怀愧疚,“绿陌,你去请太子妃晚上来香芷园一叙。”
“是。”绿陌退下。
“娘娘,太子派绿陌来请您了呢。”
“惜梦,你去告诉绿陌,我身体不适,就不去了。”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去吧。”
不久绿陌回来,面露难色。
太子脸色微变,“怎么了?”
绿陌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的侍女说太子妃身体不适,不便出席,谢过太子殿下和晨妃娘娘的好意。”
一旁的刘晨羽大怒,“放肆!她连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里吗?”
太子一怔,微微皱眉,“晨儿。”
刘晨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柔顺地倚在太子的臂上,“太子殿下,臣妾是为您抱不平,这府里太子殿下才是一家之主,那位太子妃也太……”
太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刘晨羽眸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寒光。
太子道:“太子妃既然身体不适,我去看看她,晨儿你有孕在身,就不要去了。”
刘晨羽看了看太子的脸色,到下在嘴边的话,她柔顺地答道:“是。”
没有让侍女通报,他直接命侍女带他去她所在的地方。
刘惜梦无聊地站在湖边,虽然向秀岚已经拒绝了绿陌,但她觉得太子一定会过来的。向秀岚和太子之间已经有了感情,虽然他俩都还未察觉,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否则刘晨羽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果不其然,刘惜梦看见太子由一个丫头引导进来,她会意地一笑。
向秀岚似乎真的很喜欢水边,引凤阁的荷塘并不大,堪堪一个小池子罢了,她却在荷塘旁摆上软榻小几,小几上放着几样晶莹剔透的瓜果梅干,她一面看书一面吃着小食。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来人。
刘惜梦叫了声:“娘娘——”
她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淡淡地“嗯”了一声,显是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
“太子殿下来了。”
似乎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应该是她刚刚拿起的一颗葡萄。
她从软榻后爬起来,露出一张不施脂粉的脸来,“太子殿下?”
他点了点头,“听说你不舒服。”
“啊,也不算不舒服。”她有些懊恼地解释,“躺躺睡睡不做什么就可以好的了。”
他走近她,板着脸,“在你自己的园子里就不要规矩了吗?”
她才惊觉她忘了行礼,忙穿上绣花软缎鞋向他躬身,“太子殿下万福。”
她依然是穿的一件细绢织锦的裙子,显然她独处的时候偏好于这种舒服的衣料,只是素了些,她又不施脂粉,所以看起来显得年纪很小。
他不禁皱了皱眉,她懒得连一支珠钗也没有插。
他自小在宫里长大,除了卧病在床的,他还没见过哪一位宫妃这般不恭谨庄重,再懒也要插上一两支钗,那叫清雅,可是一支也没有,连发髺都是松松绾就,一副可以继续睡的样子,实在是……
晚上也就算了,现在青天白日的——
“成何体统!”
她一怔,微微苦笑,又行了一礼,“殿下恕罪。”
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轻咳一声,对随行的侍女说:“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
“是——”刘惜梦立即挥了挥手,把四周的人都叫下去了。
荷塘边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绿柳轻舞,粉荷暗香。
“果然是好地方。”
她一怔,不知他周边散发的气势怎么说变就变。
他走到她原本躺着的榻上坐下,拿起反盖在榻上的书,细细地翻了两页,还不忘吃两颗她的葡萄。
一旁的向秀岚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臣妾去整理一下。”
他抬头,黑眸中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整理什么?我看太子妃倒是怡然自得得很!”
她笑了笑,“怎么不端架子了?”
他轻哼一声:“我端了架子你就会害怕吗?”
她眨眨眼,“我当然怕!你怎么会有我不怕的错觉?”
“我还真有这种错觉。”太子淡淡地道,看着手中的书,吐出一粒葡萄籽,“原来太子妃也喜欢看这种书生和小姐私奔的故事啊,失敬失敬。”
向秀岚道:“原来太子‘也’看过书生和小姐私奔的故事啊,久仰久仰。”
她着重强调一个“也”字,正是他所说的“也”,太子不由得莞尔。
这样看来,太子和向秀岚其实也挺般配的,景色美,人也美,无聊时开开玩笑。如果,没有刘晨羽这个人的话,他们或许现在已经很好了,说不定还真就有了个孩子。
刘惜梦又想到王礼了,她想王礼,迫切地想要见到王礼。以前,虽然王礼是昏迷不醒的,但是那样至少自己还可以每天陪在王礼身边,可是现在呢?别说陪着了,就是连见一眼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让王礼活过来,那个时候,就再也不要和王礼分开了,他们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刚刚让绿陌来请你去参加晚宴,你怎么托病不去?”
“哦,”向秀岚拍了拍脑袋,“是我让惜金她们说的,无论是谁找上来邀请,只要不是太子本人,一律说我病了不能见客,什么邀啊什么约啊自然都不能参加。”
太子冷冷一笑,“太子妃的架子端得倒不小。”
她一双清眸看过来,“这府里除了太子,难道不是太子妃的地位最高吗?”
太子哑然,又说:“那这回我可是亲自来请你了,晚上在香芷园有晚宴,说起来你进府这么久,我们一家人还没有试过好好吃顿饭。”
“我们一家人?”向秀岚眸中泛起疑惑。
太子道:“自然是我,晨儿,还有你,将来还有晨儿的孩子。向秀岚,我虽然不能待你一颗真心,但是从今以后,你所求的,我必应你。”
向秀岚笑了一下,“谢太子殿下。”这算是补偿吗?
“今晚你也去吧,以后和晨儿好好相处,毕竟日子还长着。”
“臣妾遵命。”
太子伸出手想要碰触她,却在半空中忽然醒过神来,不由得有些尴尬,听她这样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和“臣妾”的,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家宴?刘惜梦都替向秀岚感到憋屈,刘晨羽这样,分明是为了显摆自己,让向秀岚看看,太子到底还是爱她多一些。
原本是太子坐于首位,向秀岚和刘晨羽分坐两侧,只是宴还未开始,刘晨羽便坐在太子旁边,笑脸盈盈地道:“从来都是臣妾亲自为太子殿下布菜,如今倒也闲不下来了。”
太子看了向秀岚一眼,见她坐在下首,唇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倒像他白日在荷塘里看到的一只粉莲,摇曳生姿,不语亦多情。
刘晨羽忽然道:“太子殿下,是否可以开始了?”
太子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拘礼,开始吧!”
丝竹声渐渐入耳,穿着绫罗彩衣的舞女们身姿婀娜,水袖翻飞。
她在看舞,他却总是忍不住看向她。
一旁的刘晨羽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一张笑脸上,眸中却有怎样都掩饰不去的冰凉。
刘晨羽为太子倒酒,“太子殿下,臣妾听闻京都中有一乐伎,一管箫吹得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闻,今天特意派人请了回来,望太子殿下品评一二。”
太子果然来了兴致,“是吗?”她也吹箫,应该是喜欢的吧!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飘向她,果见向秀岚眸中一丝星光闪过,那样一双眼睛,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飘向她,果见向秀岚眸中一丝星光闪过,那样一双眼睛,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吹箫,刘惜梦心头一紧,果然,刘晨羽为这事肯定记恨向秀岚,原来今晚所谓的家宴只不过是个借口,实际上就是一场鸿门宴。只怕向秀岚又得输了。
紫檀嵌玉的屏风后,传来一缕沁人心脾的箫音,音色柔和细腻、悠长典雅,一曲终了,众人还置梦中。
太子大悦,“赏。”
屏风后乐伎走出来,原是一年约五十的老翁,他的背已经有些佝偻,可是他紧抿的薄唇和依旧清亮的眼睛却显示出他的桀骜不驯。
他行了一礼,“草民谢太子殿下赏赐,不过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太子眸光微闪,“说说看。”
老人道:“草民听闻太子妃箫艺精绝,想请太子妃娘娘赐教一曲。”
太子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太子妃擅箫,本宫怎么不知道?不知是哪里听闻的呢?”
向秀岚掩饰住心中的诧异,她拿起桌上的茶,仿若置身于事外一样地喝着。
别说向秀岚有些诧异,刘惜梦更是惊讶不已,太子竟然当着刘晨羽的面替太子妃说话,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看来他对向秀岚的确是有些上心了,两个人的感情果然在那晚有了升华。这下想要炫耀的晨妃该着急了吧。
刘晨羽却是脸色微变,“太子殿下,臣妾也听说太子妃会吹箫,而且吹得不错。”
太子看了她一眼,“晨儿又是听谁说的?”
刘晨羽心中一沉,一旁的红梅忙跪下,“太子殿下恕罪,是奴婢们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听引凤阁的侍女说起的。”
太子继续追问:“红梅可记得是哪位引凤阁的侍女?”
红梅背上冷汗涔涔,“奴婢、奴婢不太记得了。”
“这样啊,”太子想了想,道,“就将引凤阁的侍女都打二十大板吧!”
太子妃身后的惜金惜玉忙跪下,“请太子殿下恕罪。”
刘惜梦心里咯噔一下,原来,除了她,刘晨羽还在引凤阁有两个耳目,她们竟然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惜金惜玉,这下可惨了,最近自己跟向秀岚走得有些紧,她们不会告发自己吧。很有可能,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卖主求荣的人。
太子看了向秀岚一眼,她低垂下长长的眼睫,吹了吹手中的茶,发髺上的金步摇、耳上挂的明月铛金光四溢,她整个人都似会发光一般。
这个女子,初时他以为他可以看透她,她不过是借着和皇家的婚约而贪图荣华富贵和权势的女人罢了,所以她会想得到他的宠爱,也许会用一些他了然的手段。他当然不会给她这些机会,他一直在毫不掩饰地表示着他的厌恶。
可是慢慢地相处下来,时间并不长,他以为他对她并无意,却是最近才渐渐感到惊心,那些无意间的回忆,一点一滴地居然都存在他的脑海里、心田里,慢慢地,竟像是可以吸水膨胀的、可以生根发芽的。
她对他袒露过她的心迹、她的软弱、她的眼泪、她的箫声、她的寂寞,可是那些并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怜惜,不过是情至伤处,难以自禁。
她对他妥协过,也与他对峙过。
她似藤蔓,看似柔弱,却难以了断。
他好似越来越懂她,又好似越来越看不透她,但他觉得他慢慢地可以触碰到她,她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而身边晨儿的影子,却渐渐淡了。
不不不,他不会是那见异思迁的司马相如,他不会让他的卓文君心伤。
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刘晨羽的手,刘晨羽的手指生疼,却倨傲地看了一旁的向秀岚一眼。
向秀岚轻垂下眼敛,掩住眸中的一抹笑意。
气氛变了啊!
刘惜梦也笑了,只是她笑得更加隐蔽,忽然形势就变了,原来占尽优势的刘晨羽此刻估计已经快要气得爆炸了吧。
刘晨羽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在引凤阁吹箫,引凤阁的侍女自然会知道,下人们嘴杂传了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又何必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呢?”
太子的胸口轻轻起伏着,“晨儿说得是。”
“至于那二十大板……”
“依晨儿的,免了。”
刘晨羽偎进太子怀里,“谢太子殿下恩典。”
向秀岚身后的惜金惜玉磕头谢着恩:“谢太子殿下恩典,谢晨妃娘娘恩典。”
向秀岚心中苦笑,就怕经此一事,她引凤阁里的人对刘晨羽要更为忠心了吧!
而这位太子殿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是真的星点也猜不透了,难道是故意的?
刘晨羽又道:“这位老翁箫艺精湛,如今也只是想请太子妃娘娘垂赐一曲,殿下既然要赏,与其赏那些金啊银的俗物,倒不如圆了老翁的心愿。”
太子道:“晨儿说得甚是。”说罢看向一旁的向秀岚。
向秀岚放下手中茶盏,“殿下,臣妾没有带箫。”
刘晨羽道:“惜金惜玉,还不去引凤阁将太子妃的箫给取来。”
“是。”
看着惜金惜玉退下的身影,向秀岚苦笑,她的侍女,这晨妃使得可比她顺手多了。
刘惜梦低头跟向秀岚耳语:“娘娘,这……”
而向秀岚只是微微一笑,“不碍事。”
席间一时静默,太子静静地看着向秀岚,忽然心里有一种放空,什么也不能思考一般,他好像有些乱了,这种乱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就隐忍不发,新婚之夜,凤冠下她那双灵动得怎么也不能让人忽视的眼眸,清亮逼人,那时她还不懂得收敛眸中的光华,几乎要将他的心魂摄去。
他从来不否认她是美丽的,他也一直以她的美丽来说服自己,从小到大,他见过的美人何其之多,她又怎么会有所特别呢?
乱了乱了,如今,她确实真的有些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