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刀大会的第一场就在今日举办,天还未亮的时候,七角楼前已经人影绰绰了,原本种在楼前的金丝菊都被搬走了,空地里搭了一座两尺高的比武台,台前正中央摆着赤金木做的桌案,案前有着三把椅子,中间那把椅子上还雕刻着熠熠生辉的绿宝石,比武台周围都围了人。除了那三张椅子外,周围的一些给各个门派掌门人准备的位置已无虚席。
案前放着一座六角铜樽,上面插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香,每根香燃尽都代表着一场比赛的结束,铜樽边上站着两名霸刀弟子,宽大的袖袍,背着半人高的刀,两个人都目不斜视。
七角楼下的灯笼熄灭的时候,天边已有了乳白色的云雾,云层里透出的光照亮了大地,将层峦叠嶂都染上了一层晶莹的色泽。柳庄主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内里是藏蓝色的短衫,看起来威风八面,连唇边的笑意都收敛了大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威自怒的气势,与平时的做派大相径庭。他先是一一向众位掌门颔首,然后坐到了中央的那把绿宝石椅子上,坐上去后他便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祁沅从柳庄主进场的时候便注意到了他,握住剑的手不由得使上了力气。旁边的小包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也不闹腾了,紧紧抓住师兄的衣角,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众人身上滑过,似乎在找什么人。
历届扬刀大会都是武林中的盛事,同时也不乏一些伺机挑衅之徒,更有魔教的爪牙在暗处蠢蠢欲动,让人防不胜防,上届扬刀大会举办的时候,便有魔教爪牙从中作梗,造成了数十人丧命的惨状。可是这回魔教似乎很安分,除了弟子惨死那件事情以外,没有留下任何声息。正是这种安静,纵是柳庄主和炎天君布局周密,也依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第一声鸡鸣响起的时候,柳三仓便走出了房门,朝着赵小礼的房间走去,由于浮名楼得地势比较高,可以俯瞰整座山庄,他往七角楼得方向望去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那里聚集了很多人,雾霭以肉眼不可见得速度在各个山头移动,呼吸里都是尘土还有植物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就连门前得一株桃树上,也悄悄爬上了淡金色的朝阳,柳三仓的发冠上,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月光,做工考究的纹路里,藏着古朴的影子。他穿过长亭时,投影在白墙上的倒影随着他的步伐伸缩着,不时的落在墙角的桃花上。
柳三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推门而入,他把目光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挑了挑眉,便绕着石桌走过去,只见赵小礼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抱着木凳睡得正香,嘴角边还留着口诞,吧唧着嘴讲着胡话。
仔细听了一下,说的还是一些根本听不懂的话,什么海底捞,肯德基之类的,柳三仓抱着手臂,俯视着赵小礼,毫不犹豫的踹了他一脚。
赵小礼便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手好像没有知觉了,一整夜都保持着侧身的姿势睡觉,能有知觉才怪了。
她嘟哝了两声,撑开了眼皮,做工考究的靴子印入了眼底,黑色的鞋面上绣着雅致的竹子,还有一截边角工整的白色衣摆,看着十分的眼熟。
她的心脏慕然缩紧,整个人反射性的跳了起来。
刚刚站稳,便看到柳三仓正在望着她,眼睛里满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嘲讽。赵小礼随便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才想起来今天就是扬刀大会比武的日子了。
她看了眼柳三仓,想到几日前自己硬生生成为了他的徒弟,就不由得有些生气,再看他一脸人模狗样,语气里就不由得变得酸酸的,“师父,早呀。”
仿佛是没听出来赵小礼语气里的不恭敬,柳三仓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指着手里的衣服对他说,“你梳洗一下,然后去七角楼。”他把手里的衣服放在了石桌上,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赵小礼冲着柳三仓的背影竖起了中指,然后扯了扯桌上的衣服,这些天她终于学会了怎么穿这里的衣服,这桌上的衣服比她之前接触过的料子要更好一点,应该是柳三仓特意准备的,赵小礼并没有多感动,用脚趾头就能想明白,柳三仓是怕这个亲传弟子丢了自己的脸面。
她穿上了衣服,把长长的头发扎成了马尾,额角有些碎发,但还不至于遮住眼睛。这样一看,赵小礼整个人仿佛清秀过了头,一点也没有个大老爷们的样子。谁让这身体是男人,灵魂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呢。
赵小礼已经接受了自己变成男人的事实,虽然还不至于毫无芥蒂,但是也不会像刚开始一样连方便都有问题了。
她侧耳听了听,七角楼那边还挺热闹的,便抱着头悠悠的向那边走去。
等她走到七角楼的时候,里面的比武已经开始了,她刚刚走进去,就看见一个人朝他这边飞过来,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被他的对手给打飞了,赵小礼往边上灵活的一闪,便避开了这个人,那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哼,便断了气。赵小礼顺着众人的目光移到了台上,那里站着一位身高八尺的巨人,看起来孔武有力,挥舞着两把巨型弯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赵小礼咽了口口水,还没有冷静下来,便听见那边传来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下一场,赵小礼对战李德武。”
李德武是谁?赵小礼听到了周围一片唏嘘之声,然后他环顾四周,便对上了台上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正是之前挥舞着弯刀的巨人。他的目光在赵小礼身上停留了一下,便移开了。
赵小礼突然意识到什么,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她不禁为自己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