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能把我应该痛恨的爱情跟我所爱的人分开来呢？我所洒的眼泪是否足以使我厌恶它呢？不知怎么回事，为自己所爱的人流泪总有一种乐趣。人在痛苦之中是很难把忏悔相爱情辨别清楚的。在回忆中，我们的罪孽和我们的迷恋的对象总是紧密相连，无法一下子就把它们分开来。而我们对上帝刚萌芽的爱并不能完全排除我们对意中人的爱。
然而，要是这种罪孽情有可原的话，那我在你身上什么借口找不到呢？无益的荣誉、累赘的财富是绝对诱惑不了我的，然而你的魅力，你的美貌，你的风姿（此时此刻我还看得见），这是造成我身败名裂的根源。你的美貌是引起我犯罪的第一个因素；你的秀目，你的谈吐，深深打动了我的心；尽管事业心和荣誉感试图抵挡一阵，爱情却很快便战胜了一切。为了惩罚我，上帝抛弃了我。我已不是世俗人了；你已经发愿脱离红尘，我也是与世隔绝的出家人了；难道我们不应该好好利用这种环境吗？你愿意在萌芽之际便扼杀我虔诚的信仰吗？难道你要我刚人空门不久就离弃它吗？难道我非背弃自己发的誓愿不可吗？我是在上帝面前发的愿，如果我违背自己的誓愿，我到哪里去逃避天谴呢？请允许我在修行中寻求平安Ⅱ巴"．不，退回去。我以往日的爱情的名义，以我们目前共同承担的不幸命运的名义恳求你，为我的得救助一臂之力，使我免遭覆灭之灾吧。不外露的爱情将永远是最高贵的爱情，这里，我解除你对我许下的一切誓愿和诺言。把你自己全部奉献给上帝吧，因为你已归属于他，我决不会反对这种虔诚意图。这样失去你，我将多么快乐呀！那样，我将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僧人，你则是一个以身作则的住持。
我想对你坦白地说：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灌输邪恶比教诲德行本事更大的教师。我那欺世盗名的口才，只是为一些假道理锦上添花；我那颗迷恋于色情的心，只能想出一些适宜而动听的言语来宣扬淫欲。罪人之杯，洋溢着醉人的芳香，人们又天生来喜欢喝，因而只要有人端上来就会喝的。
反之，圣徒之杯却充满了苦味，人们生来就望而生畏。可是，你却指责我怯懦，因为我把苦杯先给你喝了。我愿意接受你的指摘。你当初欣然答应出家，的确使我钦佩之至；把你毅然背起的十字架勇敢地背下去吧，把圣徒之杯一饮而尽吧，不要用彷徨的目光望着我；让我离你远远的，听从那位使徒的话："快！跑吧！"为了使你更容易做到这一点，请想一想我当初为什么要逼着你先发愿出家。如果我直言不讳，请原谅我的诚实以及我想让你认识到你应该忘掉和憎恨我的苦心。当时我为自己的不幸遭遇闷闷不乐，同时变得非常妒忌，把所有的男人都看做我的情敌。在情人之间，猜忌多于信任。由于为自己的很多事十分担心，而且由于以己度人，不免忧心忡忡，心想爱情对你已是不可或缺，恐怕不用多久，你就会另觅新欢。妒忌的人容易相信最可怕的一些事。
我当时急于排除对你产生怀疑的一切可能，因而迫不及待地对你说："你应该回避众目睽睽的红尘。廉耻心和我们的爱情要求你这样做；为你自己的安全着想，也必须这样做。在你叔父对我采取了这种报复手段之后，除了修道院之外，你不能指望我找到别的安全所在了。"说句公道话，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了你。你非常单纯，对我言听计从。我那颗妒忌的心不由暗自庆幸。然而，尽管我心里自鸣得意，但到要把你交给上帝时，内心还是舍不得。我还是想尽量保留住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后来忍痛割爱不过是为了使其他男人无法得到你而已。我劝你出家修行并非出于关心你的幸福，而是像仇人那样（即自已带不走的东西宁愿把它毁掉）把你打入空门的。你却善良地听我的话，+有时泪汪汪地打断我的话，殷切地要求我把我最推崇的那些修道院的情况告诉你。看到你被幽闭起来我是何等欣慰啊！如今我总算放下了心。想到我受辱之后，你从此与世隔绝，而且永远不会再返回红尘，我不由沾沾自喜。
然而我还是不放心，心想女人总是心猿意马，拿不定主意，除非让她们受誓愿的约束。愿，甚至需要天堂本身。这样，为了你的安全，我需要这些誓我就不会再对你放心不下了。神圣的庙宇和不可逾越的庙堂啊，你们替我解除了多少忧虑啊！宗教和虔诚的信仰严守着你的栅栏和围墙。对于一个好妒忌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安全的所在啊！我当时是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达到这个目的啊！
然而，谢天谢地，你总算决定发愿了。我伴随着你到圣坛前面，当你伸手去摸圣坛上的桌布时，我听见你清清楚楚地说出那几句永远脱离红尘的可怕的话。在那之前，我还在担心你的青春、美貌会使我白费心机，促使你还俗做人。略微遇到一点引诱不就有可能使你改变初衷吗？一个人正当22岁妙龄时，可能超凡脱俗吗？当你正应该自由自在地做人时，你能够看破红尘吗？我多么冤枉你啊！我把你看得多么软弱啊！你在我想像中竟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一个女子听到所多玛①城在大火中崩坍的巨大响声时，会不会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以怜悯的目光顾盼某个人呢？我注视着你的眼睛，你的一举一动、你的神色，心里总是战战兢兢。你骂我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是出卖、背叛和谋害都可以。这种酷似仇恨的爱情实在不能不令人唾弃发指。我应该告诉你：正当我确信你对我坚贞不渝时，正当我以识到你完全无愧于我的全部爱情时，我觉得不能再继续爱你了，我觉得该停止对你流露爱情了。我认为通过你的神圣婚姻②，你已成为上天眷顾的人，不再是我的妻子，不应该再由我照应了。我的妒火似乎也熄灭了。当上帝是我们惟一的情敌时，我们什么也不担心了。而且，因为心境比以往平静得多，我甚至有勇气祈求上帝从我眼前把你带走。
我们的荒唐行为已传遍寺院圣地，我们的桃色事件已成为举国皆知的丑闻。它为人们所传诵和羡慕。造成这种荒唐行为的爱情已被人撰写成书。堕落少年将永远把我们当做宽心丸，步我们的后尘；而犯罪的人们会觉得自己的罪孽并不严重。我们是罪人，忏悔得太晚了。呵，让我们诚心诚意地忏悔吧！让我们竭尽全力来弥补自身造成的祸害，并使目睹我们犯罪的法兰西听到我们的忏悔而震惊吧。让我们站在上帝一边，反对我们自己，以免将来受到上帝的审判吧。
爱洛依丝，把你自己从可耻的情欲（它真是根深蒂固）的余烬中解脱出来吧。答应我忠诚于你身上的道袍吧，因为它使你得到内在的平安。崇敬上帝吧，他会把你从软弱中拯救出来；爱上帝吧，这样你的德性会有所长进。在修道院中不要烦躁不安，因为它是圣徒们静修的所在。吻你颈项里的飘带吧，因为它们是耶稣基督戴的锁链。只要你肯虔诚地承受它们，基督就会减轻其分量，并且与你一同承担。
不要因为自己依然为情欲所苦而变得严峻无情，要从你的痛苦中学会帮助你那些软弱的姐妹们；在反省你自身的过错时要同情她们。如果有什么本能的念头来纠缠你．跑到十字架下去求主开恩吧——他身上有许多绽开的伤口需要医治，在奄奄一息的主耶稣面前苦苦祈求吧。
不错，我曾经当过你的师傅，但我传授给你的却都是些罪恶的知识。
你称我为父亲，我不配这个称呼，只配被称为弑父犯。我是你的兄长，然而使我获得这个光荣称号的却是一种罪恶的关系。你称我丈夫，但那只是在造成了众所周知的丑闻之后的事。
如果你在来信的开头亵渎了这么多神圣称号，是为了向我表示敬意，并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情欲的话，那么，请把它们抹掉，而代之以杀人犯、恶棍和仇人，因为我曾经施用奸计破坏了你的贞操，搅乱了你的宁静生活，把你这样一个白璧无瑕的姑娘引入了歧途。上帝为了搭救你，在我犯罪的过程中挫败了我。如果不是上天的殊恩，你早已毁在我手中了。
请记住：我在尘世间最后用的心机就是想勾引你的心。我把你毁了，自己也毁了：同样的浪潮吞噬了我们。我们满不在乎地等待着死亡，同样的死亡把我们投入了同样的惩罚。然而，天公挡住了这个打击，我们的船触礁之后，飘进了一个避风港。
要真心爱爱洛依丝，那只有让她过那种惟有退隐和德性才能提供的宁静生涯。我已下决心：这封信将成为我最后一次过错。永别了。如果我在这里死去，我将命人把遗体拉到圣灵殿中。你再看见我时将是这种情状。不要为我哭泣，因为那已为时太晚；要哭，还是现在哭吧，用你的眼泪浇灭我心里燃烧着的情火。到那时你一定要来看我，因为看到我的尸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样子，可以使你的信仰更加坚定。而且死可以向你有力地说明：当你爱一个人时，要冒什么风险。当你离开人世时，希望你答应我安葬在我身边。那样，你的骸骨可似不必有所恐惧，而我的坟墓也将因此而更有价值，更有名望。
（黄继忠译）
哲学家的诡计
黑格尔
对于这样一件精美的，您在上面多方构思，而且我有理由相信，在某些构思中还寄托了对我的怀念之情的礼品；对于您为我长期的辛劳，对于您对我长期的怀念，我几个月都没有表示谢意，全然只字不提，这太可恶了，太不可原谅了。您再别宽容我了，您痛骂我一顿吧，请您亲口对我说这样怠慢无礼是多么不可饶恕吧。您对我无论加以怎样的处罚我都甘愿接受。不论您罚我听多少次弥撒，做多少次祈祷，都是我罪有应得。只是可不要认为我不尊重您的礼物，这是不公道的。在这上面您寄托了您的怀念，一个人所能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在众人中识得了那些善良、纯洁的灵魂，莫过于把它们的形象保存于心里，并且生活在对他们的信任之中；所以我对您的纪念品也将始终如一地保存着，始终忠于对您的信任。然而，傻孩子，您是怎么搞的，把一只蝴蝶放在一件表示纪念的赠品之上呢？您不感到其中的矛盾吗？一只蝴蝶在花朵之间飞来飞去，然而却认识不出它们的灵魂，匆匆地偷一滴花蜜是它们的享受，它完全察觉不到那永不消逝的东西。对一个低等灵魂来说，忆念就是在大脑中僵死的印象，就是一块质料上的印记，这块质料和它所带的印记总是有区别的，永远不会和它变成同一个东西。
我听说，您的巴贝特结婚了，我的妹妹也举行了婚礼，情况非常热烈，就像是我离家的晚上那样，拼命地跳。从此以后，我就老是在自己转圈子。您在麦明根不举行跳舞会吗？我是一个跳舞迷，在我们这个苦难的时代，这是最大的快乐了。
候鸟们已经找到了它们度夏的地方，您也到达法兰肯了吧。今春我去过美因兹，在您在那里度过青年时代的河岸上，第一次饱享了莱茵河的静穆伟大的景色，，并在牧羊人的小舍中惊异地瞻望着它那粗犷的力量。然而，在这样一条宁静的河流周围，一切被弄得多么荒芜残破啊！在河的两岸几乎没有一个村庄不是半埋在废墟之中，钟楼和教堂失去了尖顶，只有光秃秃的四壁立在那里。
因为不知您现在什么地方，我托我妹妹把这信转给您。祝您生活幸福，但愿您那精神上的宁静不受到人们的干扰。我还要请求您，切莫对我的不写信进行报复。请您永远保持着对我友好的忆念！
心理学家眼中的妻子
弗洛伊德
我知道你在画家或雕刻家的眼中看起来，并不算美丽；假如你一定要坚持用严格和准确的字眼的话，我必须承认你并不美丽。但在实际上，我是错误的。倒不是我有意奉承你，实际上，我也不会奉承。我的意思是说，你在你自己的面貌和身段方面所体现的，确实是令人陶醉的。你的外表，能表现出你的甜蜜、温柔和明智。我自己对于形式上的美，总是不太在意；不过不瞒你说，很多人都说你很美丽。"．不要忘记，"美丽"只能维持几年，而我们却得一生生活在一起；一旦青春的鲜艳成为过去，则惟一美丽的东西，就存在于内心所表现出来的善良和了解上，这正是你胜过别人的地方。
有人一定会认为，同人类数千年的历史相比，一个人失去自己的爱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但是，我要承认，我的看法同他们的想法正好相反。在我看来，失去爱人无异于世界末日的到来。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是一切仍在进行，我也什么也看不见了！""在过去的盱里，你的一封信就会使生活变得有意义；你的一个决定，就如一个能决定生死的大计一样，令我期待不已。你除了那样做以外，不能再做别的什么事情。那是一段充满着战斗并最终取得胜利的时期。而且，只有经历那样一段时间，我才能为赢得你而平静地工作。因此，我那时必须为你的爱而战斗，正如我现在必须继续为你而战一样"
诗人的狱中吟
舒巴特
"啊，你！"莫伊尔的女儿带来的只有这两个字。自从和你分别的时刻开始，我只像半个人，仅仅苟且度日。分别之后我才重新发现你的不可言喻的重要价值，对此我感到十分欢欣，对这一点也十分珍视。自此以后我的爱情犹如怒潮，可以拔起大树，推移山岳，乘风破浪地向你身边冲击""然而，现在我一无所有，如处旷野，长夜漫漫，空谷寂寂——爱情归于子虚乌有。
再看到你的希望就像稻草一样，一经挫折，便形状枯萎了。然而，爱情的发源地——上帝会帮助我们，因为我们都是从这发源地中溢出来的流水。亲爱的妻！——这样称呼你时我兴奋异常——现在我对你宣布：我必须住在斯图加特，不然的话我就在德国公众面前食言了。
那位公爵拘留了我，并且只要我在我的祖国面前表现出公正，他会对我施加严刑。天啊，为什么要对我痛苦的呻吟和自由要求充耳不闻呢？如果还没有什么效果，我将立即致书，对他进行申诉！
自从你离别后，我总是生病。过了9年之久，我才得以见到你和孩子们，那次会见，你们让我感到多么吃惊啊！我的脑子里至今遗留着你们的情形。我每天都在悲伤，不断地流泪，当我想到耶稣那句"谁爱妻子儿女胜过爱我，即不配跟我"的名言时，我觉得惭愧。
然而，我要免除这句名言的火焰对我的烤灼，我要去纳纳凉，痛快一下。
我宁要自由！但我身上的锁链似乎是和丘比特宝座上第一个环子相连在一起的。
早安、午安、晚安、夜安！只愿静悄的休息，甜蜜的睡觉，永久的心平气和，无法形容的快乐，爱情的微笑等等，水远和你结下不解之缘！
一位将军的自白
华盛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