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开着,画面上的俊男美女火辣辣地接吻,我两眼空洞,呆望着电视屏幕,窝在沙发里好久动弹不得。我心烦气躁地抽了一阵烟,想起今晚有重量级拳王争夺战,便挣扎着起身,来到楼下的酒吧里。
酒吧里一堆人围着大屏幕电视在看麦克·泰森和郝里菲尔德打拳,我一直很喜欢泰森,这个街头长大的野小子有一股狠劲,一上台就眼露凶光,招招拳式取人性命。可是他时运不济,栽在女人手里,坐了几年大牢。他的对手郝里菲尔德也是一员猛将,但是功架太漂亮了,把拳击这种男人的运动变成表演成分居多了。我希望郝里菲尔德能够坚持三个回合,然后由泰森一记雷霆万钧的重拳把他击倒在台上。
我买了一千美金赌泰森击倒郝里菲尔德,然后叫了酒,坐下来专心看比赛,暂时忘了招妓带来的难堪。
泰森一上来还是蛮力十足,郝里菲尔德在重拳的攻击下只有左躲右闪,在绳圈之内绕圈子,偶尔还击一两拳。泰森到底坐过牢,元气不如以前充沛,好几次把对方逼到角落里,但没有实施那种疾风暴雨式的攻击,使得郝里菲尔德一次次地死里逃生。
第四个回合,郝里菲尔德突然一改作风,开始积极地寻求攻击机会。只见他脚步灵活地满场打转,寻到空隙就连出凌厉的左直拳,泰森竟然在头上腹下连挨几下,动作也明显地迟滞下来。
本来观众都是一面倒地看好泰森,赌盘开出一赔二点五的价码,到第四个回合结束时,赌盘上已经显示二赔三了。
第五局开始时,我已经喝掉半打啤酒,二杯伏特加了。心里火烧火燎的,口渴难忍。泰森还在磨蹭什么呀!我站起来和众人一起叫道:“击倒,击倒,麦克。加油。”
泰森竟然慢了下来,常常抱着郝里菲尔德以躲避直拳的攻击,他的一只眼睛肿了起来,成了一条缝,观众中有人说是郝里菲尔德用头撞的。
我不担心,泰森虽然受了点伤,但他的爆发力还在,只要一记重拳,郝里菲尔德就会倒在地板上。一记就够了,雷霆万钧的一记重拳。
第六个回合,情况仍不见好转。泰森的眼睛被血糊住了,挥出去的重拳也往往落空。倒是郝里菲尔德越战越勇,他脚步灵巧地在台上游走,一见到空隙就起步上前一阵快速的组合拳。突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郝里菲尔德跳出圈外,一只手捂着耳朵,说是泰森咬他。怎么可能?大概是他撞在泰森的牙齿上了吧。裁判看了之后也这么认为,挥手又让再战。我们压泰森的人都捏了把汗,他的体力明显地衰退了。大多是推挡和抱着对方,在一次近身肉搏时,郝里菲尔德又一次跳出来,这下所有的摄影镜头都清清楚楚地显示泰森真的张嘴在咬郝里菲尔德的耳朵。全场哗然。
天啦!这世界上什么怪事都有,但我还没有看过咬人耳朵的糗事,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难道是我喝醉了?再一看压泰森的观众同样都是震惊的表情。裁判正在台上大声宣布取消泰森的比赛资格,以击倒判郝里菲尔德赢。我的一千美金就这样丢在水里了。
我走出乱哄哄的酒吧,今天见了鬼了,叫了只鸡却硬不起来,看了场拳却是这种丢人现眼的丑剧。我感到酒意在身体里上涌,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绵软,大厅里的赌台飘来飘去,钱币掉落的叮当声使人心烦意乱,灯光下赌客们一个个青面獠牙。我看了看表,已经近半夜了,突然感到头疼欲裂,只想回房睡觉去。
上得楼来,我把钥匙卡塞进匙孔,红灯一闪门却打不开,我听到房间里面有人,情急之下用力拍门,口中叫道:“臧建明,开门、开门。”
门打开了一条缝,隐约见桃子穿了件睡衣,臧建明却不见人影,大概躲在浴室里吧。这两个男女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我房里搞了起来。不过老子要睡觉了,你们要搞到别的房间去搞。我用力推开桃子,走进房去,把自己扔在那张大床上。
桃子这女人脸皮真够厚的,不但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反而转身关上了门,轻步来到我的床前,弯身问道:“大哥,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我是不舒服,没有一件事是舒服的。关你什么事?我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我要睡觉,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桃子的脸上露出一股为难的神情:“但是,大哥……”
我发作了:“但是什么?回你自己的房间去。让我睡觉。”
“大哥,你叫我到哪里去?这是我的房间。”
房间怎么变成她的了?这女人自恃和臧建明有一手,倒把我往外赶了。好,好。我不跟你多言,让臧建明来把你送走。只是这小子在浴室里磨蹭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来。
我站起身,向浴室走去:“臧建明,你出来,叫这个女人回自己的房……”
话音没落,我一脚踩空,摔倒在地毯上。
桃子在我身边蹲下,想把我扶起来,“大哥,你喝醉了。”
什么?喝醉了?笑话。这个女人竟以为老大我会喝醉?想当年我们几个战友喝二斤白酒都不醉,今天才喝了几瓶啤酒而已。我推开桃子,挣扎着想自己站起来。
但才站起一半,我脚下一软又坐回地上,我怎么啦?出乖露丑的,今天真是见鬼了。
桃子蹲在我的前面,刚才她扶我时睡衣的衣领敞开了,露出一抹雪白的胸脯。
借着酒意,我不停地盯着这片胸脯看着。在昏黄的灯光下肌肤呈现出象牙般的色泽,那脖子,线条好看得使人有捏断它的冲动,透过颈窝看得见毛茸茸的腋下,还有那浑然不知而坦露出来的诱人胸脯。
桃子从我的眼神中看出异样,一低头,一手忙去掩衣服,一手撑在地上想站起身来。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使劲一拉,桃子站立不稳,一个趔趄跌进我的怀里。
我忽地站起身,抱起衣服不整、秀发散乱的桃子,一把扔在那张大床上。
我全身有股热流乱窜,一股电流从脚后跟直通到后脑勺,太阳穴里的血管像打鼓一样砰砰作响。我一件件地脱下上身的衣服。
桃子脸色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不看我,也不反抗。她整个身形就保持在我把她扔上床时的那个姿势,像只等待被宰的羔羊。
我俯身在床上,桃子的脸近在咫尺,我看见她的睫毛在抖动,薄薄的鼻翼一张一合,浓密的头发里露出小小的耳廓,耳垂上戴着镶钻的细巧耳环。
我眼前倏地闪过第一次在美国银行十七楼看见桃子的情景:那时桃子穿着高跟鞋,走路像风摆杨柳,满脸的巧笑倩兮,面对众人应付自如。那时她像个高高在上的仙女,眼角里哪有我们这些笨头笨脑的土老二,她屈尊和我们打交道只是为了让土老二们乖乖地把钱掏出来,放进那个秃头台巴子的无底洞里去。
我如今真信了“命运弄人”那句老话。桃子发了一场春梦,秃头台巴子不但卷了她所有的钱财,还把黑锅扔给了那批为他卖命的手下,以致桃子像条丧家犬似的躲在我们的地下室里。
桃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凌乱的被单上,任凭我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突然一声伤心欲绝的呜咽从桃子颤抖不已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桃子姣好的面容变得凄苦,她只发出短短的一声呜咽,随即又咬住了嘴唇,泪水从她两颊滚滚而下,被我撕开的睡衣里露出大半个肩胛和胸脯,抑制不住地抽动。
我最听不得女人的啼哭,顿时酒醒了大半。我这辈子做过不少胆大妄为的事,但从没对女人用过暴力。望着桃子蜷作一团毫无抵抗的身影,高涨的情欲像大潮般地退去。我自觉无趣地停下手,说了句:“哭什么哭!玩玩罢了,不愿意也不值得这样哭丧着脸。”
我把自己扔在床的另一头,只感到脑袋像被劈开来般地疼。
不知躺了多久,听到桃子起身穿衣,又去浴室整理面容,水龙头哗哗地响了很久。我知道我应该趁此时机起身离去,但全身的骨头像被抽掉似的,浑身软软地躺着不想动弹。
浴室的门开了,我闭着眼睛,听见桃子一步一步地走近床边,脚步声显得犹豫,但并没有停下。我感到桃子在床边站定,也许,她手上正握着一把女人剃腿毛的剃刀,那种小巧而锋利的玩意儿,装在一个贝壳雕成的柄上,可以轻易地藏匿在掌心之间……
我突然极想体验一下被人用刀架在喉咙上的感觉,特别是被羞耻之火点燃的女人手中的致命武器,那种武器可以是一把剃刀,可以是修指甲的锉刀,也可以是一根织毛线针;只要握着那件武器的女人的手够硬够狠,那些小物件绝对可以让一个六尺男人血流满床,死于非命。
桃子有这种把一枚金属物切进男人喉管的勇气和决心吗?这个醉醺醺的男人刚才狠狠地侮辱了她,冲进她的房间撕碎她的睡衣,死命地强吻她,想要占有她。
这个受侮辱的女人就站在床边,而施暴的男人毫无防御地平躺在床上,喉管暴露无遗,看得见鼓起的颈动脉,只要一下子,稳、准、狠的一下子,皮肤就会翻开,血就会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带着气泡。男人就是想跳将起来,无奈生命的元气已经随着气泡的破裂而再也挣扎不得……
我几乎能感到桃子的衣襟擦到床单时轻微的窸窣声。她就站在一尺之遥,手中握着我想像中不知名但致命的小玩意儿。
房间里满是静寂,竖起耳朵仔细听,六层楼面之下吃角子老虎的叮咚、嘈杂声隐隐传来。
我蓦地睁开眼睛,一个人影正弯身注视着我。桃子洗过了脸梳过了头,从新施了脂粉,换了一件慢跑穿的紧身绒衣。一脸的平静,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在床上格斗挣扎的痕迹。
我竟不敢和她对视,那种平静的神色比一把剃刀更为锋利,就在我把眼睛转开之际,听到桃子轻声说道:“老大,你很难受是不是?要不要我用手……”
我脑子里空无一物,刚才在床上抵死不从的桃子,现在竟提议为我解决男人最卑微、最难以启齿的生理需求。我再度睁开眼睛,仔细地看了桃子一眼,她两手撑在床沿,身上的慢跑装不带口袋,自然掩藏不了任何足以威胁我的利器。
我没做任何的表示,桃子以为我默认了。她侧身在床沿上坐下,一只手伸过来……
过了十多分钟,我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只是浑身瘫软,半倚在床上。桃子经过床边时,我一时冲动,搂住她的小蛮腰,把她拥在怀里:“桃子,难为你了。”
这是我活到三十多岁说的最为动情的一句话。
桃子的手坚定地把我的手臂掰开:“老大,你不要在意,我们做护士的,以前也帮重症病人做这种事。特别是那种焦躁型的病人,效果都不错。你应该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了,我累了。”
我身不由己地被桃子半推半拥地送出了房门,直到门锁“嗒”的一声在我身后撞上时,我又迟钝又兴奋的脑子才想到:这女人已经把话跟我挑明了,我是一个焦躁型的重症病人。这个可恶的女人……
回程中桃子一直闭眼假寐,臧建明照例输个精光,栾军正兴高采烈地向臧建明卖弄他的辉煌战果,歪嘴不知怎的显得忧心忡忡,不时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我在上厕所时朝镜子里看去,只见镜中人垂着两只青黑色的眼袋,一脸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