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天宝后①，园庐但蒿藜②。
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③。
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
贱子因阵败④，归来寻旧蹊⑤。
久行见空巷，日瘦气惨凄⑥。
但对狐与狸，竖毛怒我啼。
四邻何所有，一二老寡妻⑦。
宿鸟恋本枝，安辞且穷栖⑧。
方春独荷锄⑨，日暮还灌畦。
县吏知我至，召令习鼓鼙。
虽从本州役，内顾无所携。
近行止一身，远去终转迷。
家乡既荡尽，远近理亦齐。
永痛长病母，五年委沟溪。
生我不得力，终身两酸嘶。
人生无家别，何以为蒸黎。
①天宝：唐玄宗年号。天宝十四年发生安禄山叛乱。②但：只有。蒿藜：指杂草。③各东西：各自东奔西逃。④贱子：诗中主人公自称，即无家者。⑤蹊：路。旧蹊：指故居。⑥日瘦：指太阳也暗淡无光。⑦寡妻：寡妇。⑧安辞：怎能辞去。⑨荷：扛。畦：小块的园地。鼓鼙（pí）：战鼓。习鼓鼙：指参军入伍。携：别离。迷：迷惑。终转迷：意思是不知会死在哪里。齐：同，一样。五年：指安史之乱爆发至今已五年。委沟溪：指死去。酸嘶：辛酸地哭号。蒸黎：平民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