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不怨,能不伤心么!
可怜的孩子!
自陈苍术来后苏兰泽便一直冷脸站在角落里,只在商家夫妇来时打了招呼,和陈苍术不过点了点头,脸上寒气逼人。
不久后,一屋的人走得只剩商陆和白薇了,苏兰泽离开的时候,商陆拜托他去找杨小芸的家人,这些天来,她一直未曾透露自己的身世,要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一直没曾想过要去查,就像他从未真正想过,要把她赶出商家。
苏兰泽应允,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他离开不到半个小时后,昏迷了快两天两夜的杨小芸突然颤动了下浓密卷翘的睫毛,接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全身像是被人拆开又重组了一样的虚弱无力,连到口的呻吟都像蚊子哼哼一样。
她直直的目光在瞪着天花板近一刻钟左右,才渐渐让幻散的目光重又聚焦,艰涩的扭过昏沉沉的头,刚一侧过,便见一颗黑鸦鸦的脑袋趴在她床边,吓得她倒抽口气。
睡梦中的商陆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似有所感一样蓦然从沉沉的梦里惊醒,猛一抬头,就见一双滚圆的眸子正惊愕的打量他,商陆微愣,半晌脑子才转过弯来,一下就被狂喜淹没!
“小青蛙你醒了?太好了!”
他这一惊嚷,靠在床尾小睡的白薇也被惊醒,赶紧起身走到床头来,“小芸?”
垂眸打量中,同样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白……薇……姐……”她不是在H市么?难道他们已经到了H市了?
杨小芸还没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她只是觉得好累,眼皮上像压了铅块似的,和她们说话都十分费力。
“快别说话了,你现在还很虚弱。”白薇喜极而泣,把她露于被外的手小心的拢好。
“我……怎么……了……”唇上传来撕裂一样的痛,杨小芸有些慌乱的对上两人的目光,商陆眼中亮晶晶的,似乎是闪着泪花。
他哭什么?
杨小芸烦乱的想,为什么都不告诉她出什么事了?
她这是在哪儿呀?
商陆深吸口气,抚上她惨白的脸颊,眼中闪过抹沉沉的哀伤,“小青蛙,对不起。”
杨小芸焦急,他为什么要和她说对不起?为什么?
她想试着起身,可是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力气?
还有……她的腿……为什么她的腿没有一点知觉……
一串串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很快便****了枕头,她张嘴,想要问,却发不出声音,泪,落得更凶。
她想起来了,车祸,在去机场的路上,一辆小车与他们迎头相撞……
“小芸!怎么啦?”看到她张着嘴,满眼惊恐,且落泪不止,白薇大惊,忙探进被里抓住她的手,试着安抚她。
“我……的……腿……”她犹记得在自己昏前,双腿传来的剧烈疼痛,可现在,她却一连丝丝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好像……
不要……
杨小芸呆呆的摇着头,一双泪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商陆,眼中闪过欣慰,同时又闪过抹死灰色。
快点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
不是不是!
商陆同样不好受,心里像被什么利器挠着一样,一下一下撕裂着。
他尚没有勇气把那件事告诉她,连他都无法接受,何况是她……
可是看着她的神色,怕是已经猜到了。
他突然非常痛恨她的聪明和敏感。
“小青蛙,没事,医生说还有希望的。”咬紧牙,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惶恐,他试着安慰她。
可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谈何安慰别人?
“六哥,你说什么?什么还有希望?”一直不解为什么醒来后的杨小芸会有那样万念俱灰的眼神,此时再得听商陆说出这样的话,脑中顿时敲响了警钟,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芸怎么啦?”声音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医生说,她以后怕是再不能……不能、走路了……”空气中安静得可怕,连呼息都被屏住,商陆的声音不大,低得像是喃喃自语。
可是白薇却依然听见了,不敢置信的捂住唇,跌坐在床上,脸上一下血色全无。
而病床上的杨小芸先是呆呆的,眼珠子左右挪了挪,然后定在前方,脸上一下像哭,一下像笑,肌肉僵硬的牵扯了两下。
然后,就在商陆抬头打量她神色的时候,她蓦地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然后发狂猛捶自己被下的双腿,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哀呜,沙哑的尖声嘶叫着,颈侧青筋突起。
白薇最先扑过去制止,却被她大力推开,扑倒在床尾。
然后她又扑过来,哭喊着让她停止,明明前一刻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的人,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好像谁都阻止不了她疯狂的行径。
“六哥!快啊!”
商陆呆呆的站在床边,像傻了一样,白薇急得大吼,他才大喊着“小青蛙”扑过来制止。
杨小芸狠狠的瞪着两人,泪水纠结着散乱的发丝,猛喘着粗气推攘着二人,她像疯婆子一样抓起枕头乱挥乱打,嘴里发出一声声悲凄的哭喊,让闻者也绝望落泪。
白薇已经哭得气息不匀,不停的呼着她的名字,试图唤醒她。
商陆已经死死的抓住她一只手,奈何又怕伤了她,被她挣开,转而开始咬牙切齿的拔着手背上的针头。
“小芸!”
“小青蛙!”
白薇与商陆异口同声,下一秒,一道血线喷射而出,两人同时白了脸。
杨小芸却笑了,笑得像一朵开到荼蘼的花。
她手起手落,那锋利的针头又扎进了她的皮肉,拔起,扎下,好像那血珠密布的手背是一具木偶,不知疼痛。
商陆眼珠险些暴出,想也不想,在她再次扎下时覆在她手背上。
“六哥!”
“小芸,对不起……对不起……”商陆不松开,杨小芸也像傻了一样不停的扎,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最后变成呜呜的哭声,质问,“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