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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赴阆州往事惊耳(1)

光波翼与铁幕志离了杭州,一路缓缓西行,边走边沿途打探百典族人消息,始终未有所获。这一日来到黄山脚下,光波翼便想顺便进山拜访药师信。

光波翼在多云山洞中便蒙药师信告知了路径,二人进山,见人迹罕少,便施展开奔腾术,如两只猿猴般,腾跃于崖壁树端,不多时便到了一处深谷旁的峭崖上。伫崖远眺,但见群山延绵不绝,隐隐藏于云海雾涛之中,偶见霞光起处,直如天宫霓桥,其仙境神姿,更在多云山之上。有诗云:

此中莫辨幻与真,彩霞桥上疑仙人。最是牵魂钩梦处,一半黄山一半云。

二人略赏美景,便纵身跃下谷去,那山谷有几百丈深,二人轻轻飘飘,如大鸟展翅,每落下数十丈,便借助崖缝、突岩,或者横生于崖壁的松枝稍微减缓落势,几番纵落,便到了谷底。这般本领,若是被李义南看了去,更不知比他在曼陀谷所见那滑绳下谷的手段,要惊叹上多少倍了。

二人沿着谷底一条小路走了一、二里远,果然见到一处村落,散居着数十座房舍。刚刚步入村口,却见药师信已迎在面前,原来早有药师邑的哨子见二人从崖上落下,报入村中了。

光波翼忙上前与药师信相见,并引见铁幕志与他相识。

药师信引二人拜见过药师族邑长药师远,方又将二人带回自己家中款待。

大家闲聊了一回,光波翼问起花粉,药师信说道:“贤弟放心,花粉姑娘顺利度过七日,非但内伤痊愈,只怕忍术也更上层楼了,想来她还须感激贤弟才是。”

光波翼苦笑道:“是我失手伤她在先,幸好无恙。”

药师信又道:“临别前,我听她说,此番回去要帮贤弟查明令尊遇害真相。花粉姑娘对贤弟可谓真心相待呀。”

光波翼摇摇头,道:“兄长言重了,只未想到,目焱的弟子居然也非恶类。”

药师信吃了口茶,道:“我看那花粉姑娘实是一位有情有义之人。”

光波翼笑了笑,不再接他这话。

用过午饭,光波翼向药师信道:“小弟此来,还想向兄长讨样宝贝,恳请赐予。”

药师信问道:“什么宝贝?”

光波翼答道:“便是兄长在多云山上给我服用的药丸。眼下正是小弟奔波之际,只怕有时用得上,故而向兄长讨得两颗,以备不时之需。”

药师信笑说:“这个容易,既然贤弟想要,愚兄自当相赠。”说罢转身从药架上取过两个拇指大的小瓶,递与光波翼道:“这两瓶中各有红、黑药丸十颗。红色的名为‘君相丸’,单服可疗外伤、失血等症。黑色的名为‘作仓丸’,单服可治内虚不足之病。二者合用,即称作‘五元丸’,最能遽补元气,充五藏,实精血,令服用者久耗而不乏,虽欲绝而得延命。”

药师信重又坐下,续道:“此二药配制极难,各需九十八味珍贵药材,总共一百九十六味妙药,经四十九日熬炼而成,其间须人日夜看护火候,不得稍有差错。这还不算,一年之中又只有在五月十六这一日,天地交合之日开始炼制,且此日须是晴天。另外,其中有二十五味药材又须是当年春夏新采之药,且这二十五味药分布各地,多有极南、极北、极东、极西之地才有的,故而集齐诸药甚为不易。因此上,我药师一族,也只得每十年才炼制一炉,亦有十五、二十年才炼成一炉的。”

光波翼和铁幕志听罢皆大为吃惊,光波翼忙起身施礼道:“不想这药如此珍贵,小弟怎敢贪多,只得向兄长讨取一颗足矣。”说罢将两瓶递与药师信。

药师信推还给光波翼,道:“贤弟但收下无妨,正巧前年才炼成一炉药,我这里尚有许多。”

光波翼喜道:“如此说来,是小弟偏得了,多谢兄长慷慨赐药。”说罢又施一礼。

药师信拉光波翼坐下,说道:“尚未及问过贤弟,怎会到黄山来?”

光波翼遂将多云山别后之事略微说了,并将奉皇命阻止目焱谋反一节也如实告知药师信。

药师信听罢说道:“原来贤弟身负重任。如此,愚兄便再赠贤弟两件礼物。”随即又从药架上取下一小瓶,并两个蜡丸,交与光波翼道:“这瓶中药粉乃‘验毒粉’,可辨知一切诸毒,只须以指甲缝取少许弹入酒水食物之中,若现蓝色便知有毒,色愈浓则毒愈烈。”又指着蜡丸道:“这两颗药丸却是稀罕,名唤‘避毒丸’,只须事前服下,便可百毒不侵,纵然是穿肠烂肚的不解之毒也不能损害分毫。不过贤弟切记,务必事前服用才可,若已中毒者,则无效矣。”

光波翼叹道:“这两件可又是宝贝,小弟愧受兄长如此厚赠,着实惶恐。”

药师信微笑道:“你我兄弟,不必见外。”

次日一早,药师信送光波翼与铁幕志二人到崖壁下,指着一株老松道:“沿此处上去最为省力,中途崖壁上又有一小洞,可作歇脚之用,不过想来两位也用不上。”

光波翼道了句“多谢兄长,后会有期。”

三人互相合十作礼告别,光波翼便与铁幕志半纵半攀地上崖去了。

出了黄山境界,二人惟忖难有百典族消息,便放开脚步,快速西行而去。

有日,到了阆州城东七、八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名叫“庞家村”,那村中只有十几户人家,村东口处却有一家小客栈。时值近午,二人便进到客栈,要了些酒菜,顺便向店家问路。

那店中掌柜极是热心肠,告知二人,从此到阆州城有南北两条路,北面一条小路最近,却要穿林跨河,人迹颇罕。南面大路乃是官道,平坦易走,却因绕河而行,故而要多走出三、四十里,寻常商贾,或是带着家眷车辎的,皆走南面大路。末后那掌柜又说:“两位客官,若是身上带着些个值钱、要紧的,还是走大路稳妥些。”

二人向掌柜的道了谢,吃过饭便寻北面的小路而行。待走出二、三十里,果然见到一片树林,河道便从林中穿过。

恰走到河边,只见河面一座窄桥上几个人正在叫嚷。桥中央一位老者护着一位年轻姑娘,不住告饶:“大爷,行行好,放过我们,大爷,放过我们吧!”

老者前后各有两个持刀的蒙面大汉,其中一人喝骂道:“老不死的,识相的话便快些滚开,不然老子一刀劈死你!”只唬得那姑娘不住啼哭。

光波翼低声向铁幕志说道:“兄长在此静观接应。”便飞身跨上窄桥,喝道:“贼子,不得无礼!”

那几名蒙面大汉一惊,回身看时,见是一位俊美少年,不禁嘿嘿一乐,一人调笑道:“哟呵,小白脸来救媳妇儿了。”又向光波翼喊道:“小子,身上带了多少聘礼?快过来给爷爷看看。”

光波翼走到近前,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拦路抢劫,看来也不像是初犯。如今尔等若能主动放人,将那二人好生送过来,我便下手轻些,给尔等一次改过之机,不然,哼哼……”

“嘿!臭小子!”其中一人恼道:“竟敢口出狂言,老子可不会给你留什么改过之机!”说罢挥刀便砍。

光波翼身子微微向左后一侧,躲过这一刀,待钢刀劈到面前,右手中指轻弹刀背,那汉子“啊哟”一声,钢刀脱手飞出,直中他身边同伴的右臂腋下。那人也大叫一声,手中的钢刀应声落下,未及落地,光波翼早上前一步,看准刀柄一脚踢出,那钢刀“嗖”地飞向老者身后一名大汉,正中大汉右臂腋窝,那大汉惨叫声未绝,跟着最后一名大汉也是一声哀嚎。原来光波翼起脚同时,已将第二名大汉腋下钢刀拔出,随即掷向最后那名大汉,亦是刺中他右臂腋窝。

不过是转眼之间,四名大汉右臂一时被废,最惨的却是第一名挥刀的汉子,虽未中刀,却被光波翼震断了右臂筋脉,已然昏死过去。

另外三名大汉又惊又惧,抱着右肩哇哇直叫。其中一人上前跪在光波翼面前,告饶道:“英雄,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老,还望您老开恩,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等性命。”另外一人也随之上前跪下。

未及光波翼开口,最后中刀那人却长叹一声,道:“早知如此,何必接下这笔买卖?不想我郭豹竟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所辱。”说罢,竟纵身跃下窄桥,头下脚上,一头撞上河面的岩石,脑浆迸裂而死。

突见此变故,光波翼也未料及,不想此人性子竟如此刚烈。跪下那两人此时却不再顾及光波翼,起身扑到桥栏边,一人大哭道:“老三,你何苦如此!”二人捶胸顿足一番,忽然止住哭声,几乎同时道了句“也罢!”返身将地上昏死那人架起,因二人都废了右臂,只能用左臂架着那昏死的汉子,故而这两人只得一个面向前,一个面朝后,一言不发向西走去。

光波翼也不阻拦这三人,只见走过窄桥后,那二人竟长啸一声,架着昏死那人一同倒栽着跳下河道,也如先前那汉子一般,撞死在河中大石上。原来那二人重伤之余,又架着一人,想必是无法翻过桥栏,是以过桥后才投河。

光波翼心头一紧,暗自后悔,未能料到这几人竟会先后自尽,否则自己上前施救也还来得及。最先投河那汉子被呼作“老三”,想必这四人不是亲兄弟,便是结拜的密友,虽是强盗,却也有同生共死的义气。

再看那老者和他怀中的姑娘,均被眼前之事吓得不知所措,二人兀自低头抱在一处瑟瑟发抖。

光波翼上前安慰二人道:“老伯,事已过去,现今已安泰了,两位不必害怕。”

那老者闻言,方拉着那姑娘一同跪下,连连称谢救命之恩。

光波翼忙将二人扶起,老者抬眼一见光波翼,吃惊道:“是你?”忙又摆手喃喃道:“不是,不是,我真老糊涂了,怎会是他?不是,不是。”

光波翼大感奇怪,忙问老者为何如此。老者回道:“是小老儿认错人了,恩公莫怪,莫怪。”

光波翼追问老者,错将自己认作何人,老者只不肯说。光波翼愈加生疑,再三追问,老者无奈,只得答道:“也罢,小老儿爷俩的命是恩公所救,便告诉恩公也无妨。此事藏在小老儿心里已有十几年了,从未敢向人说起。当年小老儿在阆州城西的南楼旁经营一家小酒馆,那日酒馆中来了三位客官,为首一人高大英俊,相貌竟与恩公颇为相仿,尤其是他那双眼睛,也如恩公这般明利有神,令人一见难忘,只是年纪要比恩公长上个六、七岁,是以小老儿适才一见恩公的面貌,竟错认成是他了。”

“后来呢?”光波翼急于知道后情。老者续道:“这三位客官在店中吃了半晌酒,便上了南楼。天将黑时,其中一人又到店中来,要小老儿送些酒菜上南楼去,还给了我一锭十两银子。”

“哦?出手如此大方。”光波翼插道。

“那是因为他们要的酒多。”老者解释道。“这几位客官真是海量,在店中便已吃了三坛好酒,想必是南楼上风景好,想边赏景边吃酒,便又来要了六坛好酒,和几道素菜。对了,这几位客官说来也奇怪,只点素菜,一概不碰荤腥。”光波翼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只听老者又道:“有大买卖上门,我自然高兴,当下便收了银子,催着厨房做菜。谁知菜备齐了,却发现店中的酒不够了,还差了一坛。我只得带着伙计先将菜肴和五坛酒送上楼去,并再三告罪,说这便去凑足那坛酒,再送上来。为首那位客官倒是极好的人,只说有便送,若是没有也就罢了。人家越是这般说,我越是不能差人家一滴酒,便差伙计赶到别家酒馆去买。当时天已黑了,多数酒家已关门打烊,我那伙计跑了三、四里路才将酒买来,我赶紧抱着那坛酒亲自送去。谁知……”老者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

“怎样?”光波翼追问了一句。

老者接道:“当时天已黑透,街上已没什么人走动,南楼早已空了,只三楼还有光亮。谁知我刚上到二楼,便听见为首那人大叫一声,说道:‘穆燕,你竟敢害我!’又听另一人冷笑了两声,说:‘你早该如此,念你我兄弟一场,我便送你痛快上路吧。’正是那个来店中买酒之人的声音。接着我便听见为首那人又是一声大叫,便没了动静。不多时,又听那穆燕说道:‘如今光波勇已死,你我还须依计行事,以防坚地老贼来寻咱们晦气。’另外那人只‘嗯’了一声,便听见楼上一阵噗通乱响。我正自害怕,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两道黑影从三楼飘下,如鬼魅一般,我急忙跑到窗口细看,原来是两个人,其中一人还扛着一人,三纵两纵便跳出城门去了。起初我还不敢大动,后来又过了半晌也没见动静,我便仗着胆子悄悄走上三楼,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连桌椅都被拾掇得干干净净。唉!真是见鬼了。也不知那几人是何来历,我看倒有七、八分不像是人,否则哪有人能跳过城墙去的?何况其中一位还扛着一人。”

光波翼此时眼中已有泪光,深吸一口气,问道:“老伯,事隔十几年,您如何记得这般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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