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回忆
流枫在昏暗的屋中点燃一根雕刻古朴的蜡烛，他看到泛着黄光的烛火在飘扬地摇曳着，这使他知道即使是在屋中也有寒风的侵入，于是记忆里悬崖边的景象再次栩栩如生地在他眼前浮现，使他连忙惶恐地熄掉了蜡烛。透过窗纸的光线在他脸上映出了苍白的颜色。他躺在床上，望着杂草糅成的屋顶，感觉不到身下床铺的柔软，反而是冰冷坚硬的。四周的昏暗宁静使他他陷入了深深的无聊之中，他这才想起了自己昨晚一宿未睡，于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随着视野中景象的消失，喧嚷犹如洪水泄入了他的脑海。他听到了清晨屋檐下滑落水珠的滴答声，听到了觅食冬鸟附在檐棱上欢快地鸣叫声。突然之间，所有的一切又静了下来，视野之中的黑暗缓缓绽放出一朵璀璨的火花。他看着火花绽放的绚烂的过程，想起了在漆黑的夜晚皎洁月光中在寒风吹动下摇曳的墨色莲花。他觉得火花绽开后的姿态像莲花一样有着可数的花瓣，于是不由自住地就在脑海中浮现了夜行人的容貌。他回想起那一刻夜行人被扯去罩在脸上的黑纱之后惊动的表情，他从她惊慌的眼神中找到了流淌在泛红花瓣上的水珠。他窒息在她的楚楚可怜中，目送了她消失在黑夜这张风云变幻着的背景中。他觉得这是一种美好的相识。然而当他认识到她是万蛇帮中残忍的一员时，陷入美好回忆中的他又犹如陷进了冰窟之中。他的情感被愤怒取代了，又在他脑海中浮现在的莲花再次绽放时，又觉得其中必有隐瞒之处，于是生起了要拯救她于无奈之中的迫切感情。
就在他浮想联翩、难以入眠之时，一阵阵的敲门声乌云滚动般地传来。曾服侍过茹凡的下人王二端着铜黄的铁盆走了进来，他说：“少爷，你已经两天没回家了，需要吃点什么吗？”淡然的漆红色木门被打开，光线缕缕而入。他忧郁的瞳孔骤然缩小，仿佛要聚死射入眼中的光线。他说：“不吃了，把水盆留下。”王二疑惑地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地掩住。他这时才从黑暗中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而那个鬼火飘摇、冬鸟乱叫的夜晚，他进入落霞山时的憧憬与期待在狭小的石缝中看到跃于红色水面的蛇魔后就像冰在阳光下一样地涣散了。那时他是一个人走在那条尸骨铺地的山洞中。他被寒风包裹着，脚步轻轻地踏着。山洞中的光芒是妖娆安静的，他听到踩裂骨头清脆的声响。这声响在山洞间不断地回响，使他产生了身后还跟着看不见的人的想法。后来在狭小的石缝中，他不露声息地窥视着未曾见过的场景。他觉得自己看着的是神秘而遥远的真相，所以心中油然而生兴奋之情。可当那泛着红光的河水漂浮血腥之气、咚咚的声响不停地传出、看清了那石头一般鲜红的物体后，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万蛇棒的那些人了。掷落石头于水中的声响像心脏跳动的声响一样，他感到心中隐隐作痛。他躺在弥漫鲜血气息的冰冷山洞中，无神地望着飘发鲜血之气的仿佛被定格的画面。他的眼中突然浮现了湿雾，使他看不清这一切了。而疲乏之感潮般地涌了上来，他失掉了所有的力气般垂躺在石壁上，在阵阵寒风浸入的声音中闭上了眼睛。
山洞梦中的景象是鲜明的色彩和线条勾勒而出的。他虚幻地看到黯淡颜色的水面飘出缕缕烟雾，烟雾在深渊的顶端凝为散发忧伤气息的人影，人影的灰雾的身体在不停地游动着，最后一抹鲜红在胸口之处涌现在这黯淡灰色的画面中，火焰般把灰影都焚在了虚无之中，而灰影两点鲜红瞳孔中透出的幽怨却永远铭刻在他的印象中了。他猛然惊醒，看到头顶的露水正在凝聚着露水向下滴淌。远方传来山风涤荡在山壁上的声音。他走出了山洞，看到月亮在天空中变幻的风云中忽隐忽现。后来飘渺的声音再次传来了，他看到栖息小蛇的地方泛着落霞一般的红晕。他走了过去，在黑暗中摸索道路，最后在山洞不远的地方发现了躺在地上被蛇群纠缠的茹凡。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睡了一天了。嵌在漆黑夜幕中的月亮已是另外一个晚上的月亮了。而在这个月光忽现忽隐的夜晚，流枫在茹凡坠落的悬崖边凝视了一个夜晚。他看到雾海地渐渐地形成，看到了幽蓝鬼火渐渐地黯淡。直到天边的曙色萌动，他才知道自己没有力气再去悬崖下寻找茹凡了。而承受了一个夜晚寒风的他因厌恶而产生了伤痛之情。他觉得吹在身上的寒风直接撕裂了他的皮肤，把火热的心给浸得透凉。这凉意使他在寒风袭来之时回忆起这次荒诞的落霞山之旅。
而现在躺在床上的他回想起自己在山洞中睡了一夜后下了床榻，走出了门外，沿被水浸得发亮的石板道路来到了水井边。布满深青色苔藓的水井在冬天难以感到凉爽之意，他望着幽黑水井，仿佛看到了夜晚悬崖边深不可测的景象。他放下了绳子，提出了一桶水。在散发温暖之气的水桶中，他看到蕴藏在水汽之中黑色的莲花。他提着水桶彻头浇下。他想要洗净自己看到的一切。可是在之后的两天，他为在冬天清晨冰冷的水汽中浇了一盆水而害了一场大病，被彻底地关在了昏暗的屋中。那时，他回忆着被怎么忘也忘不掉的落霞山之行，想着怎么想也看不到的夜行人。后来在空气中虚构出了夜行人的模样，在遇到的每一个女人的脸上找到了与夜行人相似的五官。直到两天后大雪飘摇的明华城街道中，他才真正地遇见了夜行人。不过他最后只是怔怔地看着夜行人消失在这张虚幻的背景中。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追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