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知怎的,黎未央意外地起得很早,本想再次睡下,但只听得窗外雨声沙沙,也是没了睡意,便随几位起得早的姨娘一起送别要上早朝的黎老爷。临行时,沈氏正好从府邸中走出来,她手执一把印着青花的油纸伞,身着一身干净素雅的尼姑缁衣,发髻盘遮在小巧的青灰色僧帽底下,耳边垂下的丝丝纤发被风吹拂着。身边跟着一个挽着飞仙髻看起来有些冷淡的青衣少女,姿容清秀,大有出尘绝艳之色。黎未央认得,这是黎嫦鸢的胞妹也就是她的七妹妹黎嫦悦,听说是京城不可多得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自打小就跟着沈氏在五台山礼佛。
沈氏看见黎未央,微微蹙眉,但是很快就笑容满面地朝着黎老爷福福身,“老爷安好。”身边的黎嫦悦也照样行了礼。“欢宜。小七?这就要走了吗?”黎老爷从车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她,“怎么不再多住几日?”“贫尼不便多留。只是。”沈氏用眼角余光瞟了瞟黎未央,微笑着走上前去,“老爷,请借一步说话。”黎未央见此情景,不禁浑身难受,尴尬地往后退了几步。只听前方两人叽叽咕咕地交谈了几句,沈氏退开几步,冷冷地说,“贫尼停留数日,是该回去了,走吧,贞胤。”黎未央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沈氏双手合拢拜了一拜,才朝一个方向走出去,一个小和尚默默地拜了拜,跟着她离去。黎嫦悦就这样淋着雨站在台阶下,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无话。
黎老爷十分留恋地望着那个身影,半晌回过神来,眼底满是失落,语气依旧柔和,“小七,你娘已经走远了,你快回去吧。”那个有些消瘦的身影依旧倔强地站在那里,黎未央轻轻地走过去,拿雨伞替她遮住纷纷雨丝,温柔地对她说,“七妹妹,咱们回去吧,你淋湿了欢宜姨娘也会伤心的啊。”黎嫦悦的身体不禁一怔,她转过头来,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却依旧强忍着不肯流下,那双清澈的水眸,对上黎未央的目光时,黎未央有些吃惊,世间竟会有如此倾城的女子。可是,那清澈的水眸中的吃惊只是转瞬,下一秒,就已经不复存在,而是像深深寒潭里的冰水一般,冷漠决绝。
黎嫦悦不再看她,转身离去,黎老爷的马车也已经走了好些时候了,大街上空荡荡的,除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在回荡。黎未央就打着伞,孤独地站在屋檐底下,看那纷纷沉沉的雨。雨就像来来往往的路人,似乎从不停歇;雨就像时间,不停地在流逝。每一滴雨珠落下,都像敲打在心上,那么痛,那么凉。屋檐上的雨,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开出雨花,滴滴答答,如同女子在深夜中低低的抽泣声。雨渐渐大了,这个世界,只有我在驻足痴望,没有目的,没有依靠,我不知道去哪里,也许过了明天就没有以后。只为一句,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