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到了坤和十一年春天,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太医开的各种药剂补汤已经吃了一年多,却仍去不了病根。皇帝虽忙于国事,但教导两个女儿却从不懈怠,常常亲自督导她们。太傅年显尧常夸两位小皇女读书勤奋,所学能举一反三,聪明伶俐,而且锦王殿下对历朝历代的奇闻异事最感兴趣,常常发表些自己的看法,提的问题连当师傅的都快回答不出了。吕继琛将军也常说两位皇女不仅武艺大有精进,一个剑法,一个枪法都练得比较娴熟,弓马骑射大有长进,而且所教各家兵法都能熟记于心,尤其翼王殿下于沙盘推演时常常能想些出奇制胜的点子,令自己深感后生可畏。皇帝深感欣慰,对两位皇女的要求也更严了。
若汐郡主三月初八就要远嫁苍山郡了,皇贵夫梁氏亲自督办若汐的嫁妆,皇帝也赐了不少东西。若汐郡主的萱若宫紧挨着雪汐的樱雪宫,出嫁前一个月两人天天都呆在一起。若汐和雪汐自小就是玩伴,若汐马上要远嫁,此时两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到了二月底,苍山郡世子纳济阿亲自来朝迎娶若汐,纳济阿曾在凤宿呆了五六年,早对若汐心生爱慕,皇帝也喜欢她的聪敏好学为人豪爽正直,所以前两年才答应其母亲纳尼葛的求婚请求。出嫁前两日,皇帝设宴为永平郡主若汐和苍山郡世子送行,百官均到贺,若汐又亲往皇陵拜祭皇祖母和母亲父亲,纳济阿也都陪着。到了三月初八黄道吉日,若汐拜别皇帝和皇贵夫,上了送亲銮驾。皇帝又嘱咐了送嫁将军萧逸一路多加小心,才命启程。
一日皇帝在华清宫用膳,问梁氏怎么许久不见雪汐,梁氏说自从若汐出嫁后,雪汐就不常出来走动。皇帝呵呵笑着说:“雪汐难道也思嫁了?也罢,其实朕早就为雪汐选了一门好亲事,只是还未对你们说。”梁氏忙问:“皇上已经有人选了?臣妾还发愁雪汐那性子清冷,不好问他的意思,也不知有没意中人呢。”皇帝道:“你不必操心了,此事朕早心里有数。就是那左尚书之女左青山,现在任上书房行走。朕看其不仅一表人才,作风清正,而且胸中颇有丘壑,遇事有见地,乃可造之材,将来应颇有建树。”梁氏又问:“皇上定了就好,只是不知雪汐心里可愿意?”皇帝笑说:“你放心吧,雪汐肯定愿意,朕的儿子怎么会委屈他?你还不知道,前年元宵节宫里灯会上,雪汐就见过左青山了,两人颇有好感,左青山还为雪儿赋过诗一首呢。朕知道了自然要考察一番,所以让她先做上书房行走,现在看来朕确实没看错,没让朕失望。”梁氏也很高兴。
过了几日,皇帝便在朝会上为尚书令左凌云之女左青山赐婚,招其为驸马,左凌云伏地高呼万岁谢恩,众臣纷纷向左尚书贺喜。又封雪汐为定国郡主,在皇城西划了一座园子改建郡主府,命钦天监卜算吉日,定在三个月后六月十六完婚。宫里又开始为雪汐郡主的婚事忙碌了。待到六月初,郡主府已改建完毕,皇帝亲往查看,甚是满意。六月十六,定国郡主与左青山完婚,入住郡主府,两人浓情蜜意,左家上下自是感念皇上天恩。
然天有不测风云,到了秋天,皇帝旧疾复发,咳嗽常常见血,太医开的方子已经不见效。皇帝深知自己病体沉重,然两位皇女年纪尚幼,有诸多事宜还要自己安排好,否则自己归天后难以面对列祖列宗。
一日皇帝略感病情轻松,便命执事官传旨上朝。朝堂上只见皇帝身形消瘦许多,脸色苍白,如枯枝立于风中摇摇欲坠。皇帝开口道:“今日朝会,朕有几样事情交代。”众臣齐曰:“恭请圣上聆讯。”皇帝道:“朕近日深感病体沉重,恐时日已无多。朕登基十一年,无甚建树,多有劳众位爱卿尽力辅佐,才保的我凤宿今日的江山。”众臣忙伏地齐道:“我皇圣明,臣等惶恐。”皇帝一摆手,命内侍总管林素宣旨,林素向前道:“众臣接旨——”百官和两位皇女忙跪于阶下。林素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王萧可昕虽年纪尚幼,然颇有治世之才,特立为储君,以承接国运;翼王萧可复加封摄政王,并掌三山九营兵马。”两位皇女磕头领旨,并接了太子金印和亲兵虎符。众臣又跪地,俯首参拜太子与摄政王。只见皇帝又命总管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梁丞相之女梁文启为泉州刺史,一月后赴任,其子梁梦晗立为太子正夫,待成年即行大礼。”梁元鸿出班跪接圣旨,高呼万岁。圣旨又曰:“中书令年卓星加封太子太傅,其女年昌平封谏议大夫,其子年水碧立为太子侧夫。封左青山为太子詹事,辅国大将军吕继琛加封上柱国,长女吕琦为勉阳刺史,光禄大夫晏舞阳之女晏子桓为太子少保,其子晏秋云为翼王正夫。”年卓星左凌云等大臣纷纷出班跪接圣旨。后又任命了一众大臣,才散了早朝。
之后三个月皇帝已基本不问朝政,都交予太子和摄政王总揽大局。一日晚间,皇帝已经无法下床,遂遣宫人宣吕继琛、梁元鸿、年卓星、左凌云及晏舞阳进宫。五位大臣赶到皇帝寝宫时,皇帝靠在榻上正屏退左右,只听皇帝咳嗽几声后道:“几位爱卿乃我凤宿肱骨之臣,然朕病体沉重,恐去日无多,实是舍不得众位,”众人跪地祈求皇帝保重凤体,切不可说些不吉之言。皇帝摆摆手又道:“朕已知时日无多,唯独身后新皇年幼,登基后还要靠几位爱卿全力辅佐。朕知尔等都是忠心为主,特将太子托与几位爱卿,望几位爱卿不负朕之嘱托。”几位大臣听后已是泪流满面,均伏地叩首口中称是,定不负皇恩。
皇帝遂命几人退下,又让人把梁氏和菡汐叫进来。梁氏进来望见皇帝颓败的容颜,不禁悲从中来,却又不敢表示,只得忍着,菡汐在一旁握着皇帝的手,安静地也不言语。皇帝看着梁氏略显老态的脸道:“这些年苦了你了。自你进我礼亲王门后,如今都快二十年了。皇后归天后,这后宫大小事务你皆亲力亲为,让你操劳了。朕已知时日无多,有几样事要交代与你:前些年朕拗不过太上皇和众大臣,无奈中挑了些世家公子收到宫里,然朕本对此无心,也无福消受,所以你就把他们能遣散的都遣散了吧,不必留在这深宫受罪。至于你,新皇登基后就尊你为太后,等朕走后你要好好颐养天年,还有菡汐,将来的终身大事就让他自己选吧。”听到这梁氏已泣不成声,和菡汐抱着皇帝的胳膊说不出话来。过会儿皇帝让他父子二人先退下,又让人叫来太子和摄政王。
可昕和可复进来后,已知皇帝有话要说,遂都跪在皇帝床边握着皇帝的手。皇帝看看她二人,百感交集,一行清泪落下道:“母皇已知大限已到,快要去和你们父后相会了,你们不必太悲伤。唯有一事,母皇放心不下。”两姐妹齐声道:“母皇有事快说,儿臣一定办到。”皇帝道:“你二人乃同胞姐妹,将来若有不和,你们姐妹可不能骨肉相残,这是母皇最放心不下的。”可昕道:“母皇放心,母皇常说我们姐妹好比左右手,少一只手也不行,儿臣定会好好照顾妹妹,不让妹妹受一点儿委屈,这天下都要与妹妹分享。”可复也道:“儿臣一定听姐姐的话,帮姐姐坐稳江山,不让人欺负姐姐,将来还要为姐姐打天下。”“好,好。你们能这么说母皇很高兴。你们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以后母皇可在天上看着你们的,希望你们姐妹同心同德,共同治理好国家,保住我凤宿的基业。”遂命退下,两位皇女跪地叩头。
次日清早,宫中传来皇帝殡天的消息,百官服丧,举国哀悼。在大雪纷飞中,皇帝遗体被送往皇陵,太子和摄政王亲扶灵柩入棺,念经超度七七四十九天后才封陵。半月后,太子登基,改元洪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