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星点稀疏,月色在层层黑云中若隐若现,黯然无光,若大的青城在朦胧夜色的笼罩下青色弥漫,晦暗隐现,恍如一只远古凶兽安静的匍匐沉睡。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咚!”
巡夜人提着破旧的油灯和铜锣,在暗淡的灯光下从城中各处街道慢慢走过,同时传出一声声沙哑的声音和一慢两快敲打干竹打更的声音,表示现在已经三更了。
三更半夜,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
四周无尽的寂静,偶尔自远处传来几声恶犬的狂吠和随风摇动的婆娑树影,无边的夜色仿佛一张凶兽巨口,择人而噬。
巡夜人顿时一个激灵,在一处柳氏大宅院前,望着门匾上鲜红的”柳”字,仿佛有一股异样的气味飘漫在空气里,最后只得迷惑地摇了摇头,敲击干竹的声音继续保持着一慢两快的节奏,沙哑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散在茫茫夜色里。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
不过,就在那巡夜人远去后,自那门匾中突见什么液体嗒嗒滴落下地面。近一看,赫然是一滴滴血液,那门匾中的红色柳字缓缓渗出丝丝红血线,变得弯曲起来。这柳字本身不是红色,竟然是因鲜血而染成了殷红,顿时一股血腥之气自大门后弥漫出来。
让我们将视线穿过院门进入,但见空旷的地面百多男女老幼的尸体躺在血泊里,死状各异,尸山如海,血芒滔天,传出的血腥之气比门外浓烈千万倍不止。
有被一刀插曲胸膛者,掏出心脏;
有被破开肚子者,肠子散乱满地;
有被斩掉四肢头颅者,断掌残肢混杂在地面的血水里,甚至有几颗头颅挂在院里的树杈间,一颗孩童的头颅面色无已无半点血色,有的只是残存的血液与放大到极限的瞳孔,以此显示出他死前那无尽的恐惧。但细看之下,他的嘴角却有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与之此刻的场景格格不入,显现出说不尽的诡异。
。。
除了院落中遍地尸血,阁楼亭宇,过道水塘,也皆是一片凄惨景象。水塘已然一片血水,飘荡着数具浮尸。过道栏杆处,面朝地,背朝天,后背几道深入骨头的刀口触目惊心,显然是在逃跑时后面中刀。甚至在房间床塌上,被单被染得通红,看不到里面,只见一条手臂自被褥下露出,无力地垂落着,血液顺着手臂自指尖笔直留下地面,形成一条血液丝线。这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杀,从此一梦不起了。
……
天是灰朦的,地是血红的,连四周的空气也变得血腥刺鼻,闻之欲呕。血流成河,堆尸如山,血气冲天,宛若人间森罗地狱,让人不寒而栗。此情此景,说不出的凄惨,道不明的悲厉,可见释以毒手者的残忍与可怕。
“乓!”就在此刻,一阵声响不合时宜的传来,院角一隐蔽处一堆残破不全的尸体中突然伸出一只血手。
那只血手将上面的尸体往一边扒开,同时又一只鲜红的手掌露出来也是往另一个方向拔去,在两边尸体掉落下去后,一全身是血,连脸庞与头发也被染红的身影自尸堆中艰难地爬出来。
朦胧的夜色看不清面容,但凭着单薄的身体,隐约嫩稚的面相却依稀可以看出这只是一个八九岁间孩童。
柳言晃了晃涨痛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入目所极,眼前尸山血海般景象,身体骤然一怔,瞳孔剧烈收缩,脸一下子失去血色。
柳言正要迈开步子间,脚下一具莫名尸体一拌,一个踉跄滚倒在尸身上,下意识地摸了下冰冷的尸体,再顺着尸体往四面看去,映入眼帘一张张布满鲜血而熟悉的脸,他心口一阵窒息,身心欲裂,面部因恐惧变得一阵扭曲,胸腔内似翻江倒海地难受,最后忍受不住哗地干呕起来。
柳言毕竟才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般的人间惨剧,没有当场昏倒过去拿还是因为有了些心理准备。此刻就算有些许心理准备,但眼前惨如地狱般的场景,还是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蠕动。
“父亲!二愣子!”柳言一声惊呼,踉跄地冲出去疯狂地在尸堆里翻找。他双目充血,每翻开一具具熟悉的尸体,心头仿佛有一把锥子一下,一下,一下反复刺下,抽出!刺下,抽出!呼吸几乎都变得难受,心头几乎在渗血!
“这是树爷爷,我以前经常骑在他肩膀上去摘树上的桃果,虽然已经七八十了,但那慈祥的微笑几乎伴随了我有生以来所以有的时光。”
“这是花阿姨,她是家里的厨娘,做出的饭菜总是那么合口。特别是我闹别扭不吃饭的时候,花阿姨便做出我最爱吃的五花肉哄着我吃。”
“这是小栗子,跟我一样大,二愣子,小栗子是我的书童,但也是我最好的玩伴,兄弟。”
“这是。。”
“那是。。”柳言面白如纸,脸上依然没有了丝毫的表情,除了鲜红的泪水啪啪而落,让身上的衣服变的更加殷红外,就是口语呢喃地翻开一具具曾经熟悉的尸体,内心发出歇斯地里的嘶鸣,嘴呲目裂,沾满鲜血的双手已变地麻木起来。
“二愣子!”柳言突然抬头往树杈上看去,身体猛然一怔,充血的双眼呆呆看着树杈间正残留着一丝诡异微笑的头,全身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量般瘫软在地,右手张开五指向二愣子举起,微张着干裂的双唇,脸上痛苦地在空中晃动,好像要将他招唤到自己身边,永远不要离开!
“噗!”柳言突然揪住心口,一口心血喷出,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顾嘴角腥黑的心血将树杈上的头颅拿了下来然后紧紧抱在怀里。
柳言抱着二愣子的头,神情呆滞,瞳孔空洞地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在尸堆中走过,每走过一具尸体,脸色便愈加惨白一分,道道血泪在脸颊上交错,红白相映,显得无比的诡异。终于主他不知道经过多少具尸体后,终于在一具尸体前找到了父亲的尸体。
“父—亲—!”看到父亲的尸体,柳言颤动着身子,怔怔盯着眼前满身血迹,一头短发,面容虽已因血迹变得狰狞却依稀可以找到与柳言有几分相似的父亲,他干唇微微张开,久久才生生挤出两个沙哑的字节,然后扑的双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滞滞地看着眼前冰冷的尸体久久不语。。
“沙沙——”风起了,吹得柳言那血红的头发迎风舞动。夹杂着浓浓血腥的夜风席卷起,在一阵沙沙树响下荡漾盘旋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亘久不散。
“轰轰——”雷响了,夜空中突然风起云涌,天空如同打翻了的泼墨,层层雷云缠绕着明亮的电花如条条虬龙在空中轰鸣,如泼墨般的雷云覆盖着苍茫大地,仿佛要在这沉静的大地降下旷世雷霆,以惩苍生。明晃晃的电光映照在柳言脸上,他却纹丝不动,只是将他苍白脸色愈加显现出几分。
“哗哗——”起风了,响雷了,先是一滴两滴的雨水击打在柳言身上,然后哗啦啦的雨线如被人泼下一盆盆冷水般将他笼罩在浓密的雨幕之中。
狂风大雨,电闪雷鸣,雨水冲刷着血色地面,血水如一条条血河在地面流转激荡,血腥之气在混杂了雨水后变得更加浓烈,腥臭刺鼻,似乎在这一刻连原本无色无味的雨水也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味,天地哀怨,凄凉无比。
电闪雷鸣间,震慑苍穹。大雨滂沱下,雨水无情地击打着柳言单薄的身体。狂风呼啸,似乎要将他吹响那九天之巅。
但是,柳言那单薄的身体却在其间如一尊雕像般跪着,似乎天地间这一切的变化都与他无关。雷霆虽鸣,却不如他那内心中亲人们一声声殷切的呼唤;雨幕虽冷,却不如那内心无尽的苍凉,火热的心脏已然冰凉刺骨;狂风虽烈,但却也带不走那心口一丝丝悲伤凄凉。
许久许久,风停了,雨止了,院中在雨水的洗刷下血腥的气味已消失殆尽,只留下一具具尸体与柳言好似艮久不变着的身影。
“父亲!我会报仇的!我要让他们每一个人为你们付出百倍千倍万倍的代价!”柳言猛然抬起头,双目布满血丝与仇恨的火焰,原本嫩稚的脸庞狰狞无比,望着天空爆发出一声怒吼:我要报仇!
这声怒吼自柳言单薄的身体发出,尽管含着沙哑,也不足以惊天动地,但其中包含着已然深入魂魄的满腔仇恨却市让人心中发寒,寒毛竖起。这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分明就是一团正燃烧着仇恨的惊世梵火,毁天灭地,誓将天地梵尽。
不多时,柳言将二愣子的头和柳父放在一起,然后找来烧油火把,看了一眼周围,眼眶似要流出眼泪时双目一凝,到达眼皮边的泪水竟生生倒流回去。从今以后,身体不再会有眼泪流出,能流出的只能是身体的血液。
柳言高举起火把,然后往地上的烧油处丢下,火蛇顿时嘶地蔓延开来,瞬间将整座柳府笼罩在一片火海中。
柳言站在火海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那狰狞的面容,双目闪烁仇恨的寒光,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刺入皮肤,牙齿紧咬住牙帮。
“父亲,小栗子,二愣子,树爷爷,花阿姨。。你们暂时安息吧,等小言子受刃仇人后再来将你们安葬!”
柳言深吸一口气,怒目峥嵘,仰望天穹,伸出右手,指天而誓:
“我柳言以生命起誓!有生之年,上穷碧落,下尽九幽,誓报家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