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和离无恨一直走着，萧亦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
“你就这么喜欢喝酒吗？”
离无恨看萧亦似笑非笑的脸，耸了耸肩。
萧亦看离无恨似乎并不怎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呵呵一笑，转身继续往前。
“你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离无恨见萧亦又要往前走，有些受不了，便出声问道。
“去哪？”萧亦顿了一下，“跟着来就行了，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离无恨见此，脸上稍微阴沉了一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跟上去。
也许，这个神神怪怪的人，真的能看透自己，以及自己看不见的路。
离无恨跟着萧亦，发现这条路是通向京畿道城域外的。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现在那里应该是一片破败了......”萧亦笑了一下。
“那里，究竟是？”离无恨有些好奇，但萧亦并不解释。两人越往前走，沿途就越发荒凉，杂草丛生。有一些民居，但多数都是那些比较贫穷的人家。偶尔有几声狗吠鸡鸣，炊烟升起，虽然建筑破旧，但生活显然很美好。
“你觉得此处如何？”萧亦淡淡地问离无恨，神情中充满一种惬意。
“很......很好。”离无恨挠挠后脑勺。他也不懂什么生活，最重要的顺心意，他修炼求的就是一个顺心意。
“是么......”萧亦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了预见，并不意外。
“在这里，我将为你揭开关于你父亲的秘密......”
萧亦不温不火地随意一句，在离无恨耳中却不异于一颗轰雷，一下子就将他脑中的浑浊和懒散炸得无影无踪。
“什么？你......你说的是真的？”
离无恨差点就要扑上来抓着萧亦，好在克制住了。
“你是怎么可能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事的？”
萧亦回头看着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的离无恨，脸色很平静：“很意外么？”
“当然......”
离无恨这么想着，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他看着面色平静的萧亦，脚步往后挪动了几步。他一下子想清了一件事，可能就是那件事让得现在的自己和萧亦会站在这里。
“来吧，跟我去看看你们家的祖居如何？”
萧亦轻笑了下，拐过一个巷子继续走着。
离无恨站在原地迟疑着。他不确定是否要跟上前去看看，按道理以他的个性是不会这么干的，而是转头就走。
但他忍住了，并且看向萧亦消失的那个拐角。
然后，他朝那走去。
萧亦并未走远，而是微侧过身留意着后面的动静。他看到离无恨还是跟上来了，便闭上眼笑笑，双手插袖不紧不慢地继续。
离无恨低着头跟在萧亦的身后，眉头也一直锁着。他远远看到萧亦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一个破旧的宅子，许久后发出了一声长叹。
萧亦偏过头，看到一脸惊疑的离无恨，便招招手。
“过来。”
离无恨愣了一下，便看着那座宅子走向萧亦。
这座宅子很大，野草荒芜的堂前还残留有之前装饰考究的样子，虽说不上华丽富贵，但也与一般的小户人家区分开来。大门上似乎有着什么，离无恨凑上前，才看到厚重的两把锁。
门上有官封，但已接近于无。两把大锁上全是灰，隐约可见赤红的铜锈，显然有年头了。
“这是？”
离无恨转过身看着一直抬着头看的萧亦，心里充满疑惑和不解。
“你看......”
萧亦用手一指，离无恨看到砖石瓦缝间有半块门匾，好像是个“离”字。
“这里是你的祖居无疑，只是因为你父亲那一代出了事情就荒废成这样了。”萧亦言谈中多少有一种对故旧的唏嘘，那是一种哀伤。
离无恨沉默了，他从小到大便不是住在这座老房子里的。或许这里有父亲从小到大的记忆，但那不是他的，甚至他对父亲的记忆都是很模糊。
说难听点，就是麻木的。
“我们进去看看吧，说不定有关于他的。你不是一直在寻找关于你父亲的存在吗？”
离无恨点点头：“母亲在去世前叮嘱我要找到关于父亲的一切。她不确定父亲是否还在世，所以......”
余言萧亦也知道，但他摇了摇头：“不用去找他了，他......”
离无恨低下头。他早有这种猜测，对于这位父亲。他从小和母亲在一起，也曾问过为什么父亲不在身边，但母亲总是说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为此，他还咒骂过那位父亲抛妻弃子，让他受到很多侮辱。但随着母亲去世，他一个人在这世上闯荡，对父亲的憎恨越来越少，但同时对父亲的印象也越来越淡薄，几近于无。
而现在，萧亦却让他回到父亲从小长大的离家祖宅，寻找那位父亲的记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至少，在这种场合下。
“你父亲啊，真是一个伟大的人......”萧亦突然叹道。
“？”
离无恨很不解，望着萧亦。萧亦偏头看着离无恨笑了：“进去吧，你迟早会了解他的。作为他的儿子，我似乎能从你身上看到一些他的影子。”
说完，萧亦走到大门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就让厚重的两把锁那么解开掉落在地。
“很久之前这里被宗庭查封，但过了这么久显然已经没人对这里有什么关注了。若是有机会，你倒是可以把这里拾掇拾掇......”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离无恨跟在萧亦身后看到门后前院一片狼藉的惨样。
两人沉默地走进去，走在满地的瓦砾上，拨开齐身高的野草杂草。
“这里似乎发生过战斗。”
离无恨看着这一切，想着自己就是这座宅子里族群的后代，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他知道自己并非为那些从不存在的记忆而哭，而是因为那份血缘，也就是血之哀。
“没错，我想当年的那些人很多也该活着。”萧亦顿了一下，然后说。
“是么？”离无恨仿佛看到当年惨烈的样子，“我有个想法。”
“不可。”萧亦轻轻摇头。
“为何？”
萧亦深深看了一眼倔强的少年：“因为，你还太弱......”
离无恨知道了，也沉默了。他想做的，萧亦知道，就是去找当年做这些事的人算一算这些账，顺便质问一句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世上每个人从出生开始，便有自己独特的正义，所有人都会为这份正义而拼尽一切。你父亲自然也有自己要坚守的正义，那和你的家族一样。可偏偏就有人对你父亲的正义很反感，想要毁灭掉，所以有了这个结局。”
离无恨静静听着萧亦的讲述，然后说道：“他的正义......是什么？”
萧亦笑了一下，回忆着往日的记忆：“那个啊......好像很博大来着......”
“是吗？”离无恨微不可察地叹气，低下头。但这些小动作都被萧亦看到了，他摸了摸离无恨的头。
“但他最看重的，不就是像你们这帮孩子这样的未来吗？”
“未来？”离无恨眼中爆起精芒，看着萧亦。
“是啊，很可笑是不是？为了这个不可预测的未来，他甚至会抛弃你这个儿子。”
离无恨闭上眼，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