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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遇仙小姐

清同治年间,王家坪陈家湾有个穷秀才叫陈子春,因家境贫寒三十岁才娶妻。妻子叫李宗芳,是把织绣的好手。二人婚后三四年日子过得不错就是没有孩子。为此,夫妻俩的心里总有些不愉快。

忽一日,李宗芳告诉丈夫说,她昨夜梦见一个白发老儿捧着一个大红桃子给她吃了。陈子春听了高兴得跳了起来,他说做梦吃桃必然得子。

同年五月,李宗芳果然怀孕了,她说自己特别想吃桃子。陈子春听了格外高兴,便四下去买。可惜,他跑遍了方圆十几里,就是没有见到哪里有桃子卖。

说来也怪,当陈子春忧心忡忡地返回家时,突然发现了在一片长满杂树的山坡上有一棵稀叶枯躯的老桃树。他快步上前一瞧,居然发现那可怜的老桃树偏枝上还吊着了一个鸡蛋般大的红桃儿!

真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陈子春喜出望外,当下就扑地拜了三拜,然后用双手摘下那颗鸡蛋般大的红桃儿,兴冲冲地赶回了家。

李宗芳见了那颗小桃儿,顿时喜出望外,像个馋孩子似的接过桃子往口里一送,不出三两下竟连核儿也吞下了。陈子春叹息得直摇头。为此,下半年他不辞辛苦又跑到几十里外的一个地方,从一个山村的老农夫家买回了一颗已经嫁接好了的小桃树,栽在了鸳鸯溪上自家的旱地里。

次年,李宗芳生下一个胖儿子。儿子小号叫桃儿,起名木兆。这时,鸳鸯溪上的那棵小桃树已开满了粉红色的花朵。可惜,李宗芳自产后身体虚弱一直起不了床。有一天,她告诉丈夫,自己想吃桃子恐怕等不到时候。陈子春听罢,心里一惊,便劝她别胡思乱想,好好安心调养身子。谁知,此时的李宗芳突然穿衣起床像正常人一样,拉着丈夫要他陪着去观看那盛开的桃花。

无奈之下,陈子春只有搀扶着她走过了鸳鸯溪。二人刚到桃树跟前,李宗芳突然哈哈狂笑,陈子春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她伸出白鱼似的手,摘下一朵桃花一瓣一瓣地往嘴里送,眼泪夺眶而出。陈子春的心中预感不妙,便要扶她回家休息,谁知,就在这当儿,她身体向后一仰,两眼一翻就咽气了。

刚刚做了母亲的李宗芳竟然丢下苦命的夫儿自个儿去了。陈子春悲痛至极,挥泪写下悲歌一首,并作曲以祭亡灵——

作母想桃把花看,

五片花瓣随泪咽。

鸳鸯溪上离人世,

留下桃儿继陈烟。

自此,陈子春便以卖字为生。木兆稍大一点,他就教木兆读书写字,并用祖传的三弦琴教木兆弹唱一些曲子和自己写下的那首悲歌。

木兆十八岁那年,父亲去世了。他想起父亲生前诉说母亲为想吃桃子而咽桃花流泪去世的情景,便下决心发奋种桃树以慰父母在天之灵。停下活来,便拿出父亲留下的祖传三弦琴,含泪弹唱起悼念母亲的那首悲歌。二十岁那年,自家的五亩旱地上开满了桃花。

桃子熟了。木兆尽挑些大红桃子送到父母坟前供奉。不料,一伙流子哥跑来不仅抢光了桃子,而且还说他们就是木兆的小老子,那桃子是儿子孝敬小老子的。木兆年轻气盛不甘受辱,双方不由殴打起来,流子哥人多,他哪是对手,浑身被打得鲜血淋漓。

流子哥们走了,木兆好不伤心。想到自己形似孤雁,思念双亲心如刀绞,又不由流泪弹唱起了那首令人凄凉的悲歌。

不料那悲歌触动了一位过路姑娘的心。姑娘见他这般惨状,不觉潸然泪下,深感同情。二人相互问了姓名年庚。木兆得知那姑娘叫刘遇仙,年芳十九,家住十多里外的刘家堰。二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姑娘临别时还恋恋不舍。

自此,刘遇仙小姐经常抽空带着丫环来桃园会木兆,她每次都要带一些好吃的东西和诗书来。天长增感,日久生情。二人便尊桃为媒对天发誓私订终身。

纸包不住火。不多时日,二人私下幽会的事儿就被刘遇仙的父亲刘仲知道了。刘家是富贵门第,哪肯将女儿嫁给一个穷光蛋。为此,刘仲大发雷霆。

一日,刘仲又发现女儿不在家,顿时心中大怒。他先是毒打了看门人一顿,然后便带着一帮打手怒气冲冲地赶到桃园来抓刘遇仙。

刘仲指使打手们砸乱桃园践踏桃花,还将木兆打得头破血流。

刘遇仙流泪惜别了那七零八落的桃花园和血泪双流的心上人。

回家后,性情刚烈的刘遇仙宁死不嫁别人。悲伤至极,便挥毫题诗一首——

桃花红娘泪纷纷,

点点洒在女儿心。

棒打鸳鸯凄鸣散,

终身不再恋红尘。

刘仲夫妇得知女儿的心思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然而,所有的招数都用尽了,也没有挽留住女儿。不久,刘遇仙小姐出家“麒龙庵”。

木兆得知刘遇仙小姐出家后,吞声咽泪,心如刀剐。从此,他便求师习武,死守桃园,终身不娶。

转眼到了一九四七年夏季。一天,几个逃难的妇女带着一群孩子到桃园来讨桃子充饥。木兆老人非常可怜那些无辜的孩子,他先是摘些桃子让大家吃饱,别外还给了一些桃子让几个妇女带着路上充饥,几个逃难的妇女临走时千恩万谢。

过了许久,木兆老人忽然听到房子里有孩子的哭声。他进屋一看,原来床上坐着一个大约两岁的小男孩,小孩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红布袋。他来不及细想,拿过布袋一看,发现里面有一张黄纸,展开一看,是一封书信——

木兆:

大约有六十年吧?你何必为我这个苦命的女人而折磨自己?女不嫁无妨,男不娶则绝香火,这是我的罪过……如今我捡到一男儿,他无名无姓只有庚帖。按你父亲创作的那首悲歌的尾句“留下桃儿继陈烟”来说,你叫桃儿这孩子该起单名为继,特托逃难妇女带来。希你设法养大,以继陈氏宗嗣。另则,等国家改天换地之日,我将回来重新欣赏我那流泪而别的桃花!

刘遇仙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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