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拂雨再见温雪,是在平川上。
当皇朝颁下诏令,要将爻族彻底的从天靖王朝中剪除的消息传回极渊的时候,温雪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将披散的长发用红绳束起,红色的紧身盔甲在归川边闪耀着火焰般的灼烈,她说,“爻族,世世代代存于平川,就算是要死,我们也要死在平川上,况且……”她一瞬间笑得狡黠而任性,“平川那般富饶,不能便宜了天靖的人!”
央拂雨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温雪是怎么想的,不仅将爻族八部全数带出,甚至还在天靖大军百里外扎了营。白日里除却演兵却也不做大动静,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灵兽,只待对手先动,必要拼个你死我活!而白成茧有如笼罩在央拂雨与央言之头顶上的乌云,虽不常说话,但那了然的目光却让他们两个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一日,天气晴好明媚,平川上牧草茫茫,偶有苍鹤对天长呖,声音凄怆高昂的宛若战号!
那一日,帝都连下八道敕令,硬生生地逼着央拂雨做下决定……
那一日,暮色初起,当太阳化作人眼能视的鲜红时,平川上就起了战鼓,鼓声如雷,震颤着整个天地,苍鹤振翅高飞,在这片战场上徘徊不去,那低唔的鸣叫几乎又象是一首哀歌……
那一日,央拂雨长袍猎猎簇拥着红衣的温雪,两个人俱是搏命的招式,中天之上有如开遍一场又一场盛大的烟花雨,爻族的杀伐之术与大巫的巫衍之术互冲的余波横扫过整片平川,分明巨大的可以揭地而起,却在触碰到生灵的时候悠的转了个圈圈,柔和的仿佛一缕清风……
“阿雪,你真的忍心毁了平川?”央拂雨在温雪靠近的一刹那手中长剑化为短匕,一把抓住女子栖身而来的冰刺,贴身而过的瞬间,在温雪手臂上留下一道鲜血横流的伤口。
“嘿嘿……”温雪笑了,苍白恬静的脸上带着调皮的神情,忽然反身,低垂的掌中一道烈焰灼过央拂雨腹部,男子白色的巫衣上刹那间一片焦黑,隐隐地可以看见有血渗出,逐渐成势,猩红的颜色蔓延开来,“不是有你在阻止我吗?”
“你呀……”央拂雨宠溺而无奈的摇摇头。
“拂雨,你瞧,今天的天气真好……”温雪抬头感叹着,“如果我们两个不是在打架,而是在这里喝酒该多好啊……云成酿的药酒清醇润口,可是好东西呢。”
央拂雨顺着温雪的目光看上去,只见红日蓝天映着晚霞千里,烈烈灼灼续延千里只似火烧血染,美的太过艳丽怆然,“阿雪……云成那孩子多大了?”
“今年四百多了吧,你知道的,岁月这些东西,我们这些人根本记不清楚的……”温雪说着,还不忘祭起红莲之术,漫天开放的红莲业火簇拥着她,如同踏血河而来的美艳修罗,“你瞧,就下面那个,和言之交手的那个……”她的声音里明显透露着自豪与欢愉,“我们的儿子,我教出来的,不比言之差吧?”
“嗯,是个好孩子……”
“唉……”温雪长叹一口气,略有些不舍的拿沾血的手去触摸央拂雨的眉宇,“可惜跟你一样,太过温柔,其实并不适合族长这个位置啊……”
央拂雨任由温雪折腾着自己的脸颊,他垂着眼帘,低声问,“阿雪……你不能不死吗?”
“不能!”温雪有些生气,微微地蹙起了秀气的眉峰,回答的断然,“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
“可是阿雪……我心疼……”
温雪将手自央拂雨的脸上移至胸口,作势地揉了揉,“其实……拂雨,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死时也不能拥抱你一下……”
她说着,整个人都往后退去,只在遥远的地方,张开了双臂,央拂雨看着她,仿佛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抱般安慰似得拍着,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道闪电,长矛般的同时洞穿了两人的心脏……
那一日,当天边的火烧云被长夜吞没时,央拂雨与温雪便从中天坠落下来,伴随着骤然而至的瀑雨。央言之与温云成一招过后立即分离,分别迎向那两道毫无止势的身影……入手,竟是一片温润血液,染的两个人眼前俱是一片腥红。
那一日,央言之抱着央拂雨的尸体,踏过平川遍地的残骸和污血,一步步的走回营帐,她眼前的发垂落下来,看不清那阴影下的表情,只隐约有血顺着她的嘴角蜿蜒开来,滑入衣襟。
整个战场早就因为主帅的死亡安静下来,无论爻族还是天靖都不自主的给那两个悲痛的人让出一条道路,无人说话,只有铺天盖地的雨浇淋在央言之和温云成的身上。
接近帅营的地方,白成茧也在雨中,他伸出手,原本想帮央言之托住央拂雨的,却在接近的一刻被央言之满身的煞气震惊到半点都动弹不得,央言之抬起眼,那眼中全是红色,邪魅的近乎妖魔,她说:“给我,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