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央言之从“九重”里出来时,传旨官早已候在卧龙桥上,同行的还有函王夏则桐与白成茧。
白成茧完全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的双手拢在袖中,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个不经意的笑容,而夏则桐却担心的时刻注意着水面,几乎恨不得自己跳下去将央言之从“九重”里拉出来,所以当他看着央言之完好无损的踏着水面走来时,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言之徒儿,你还好吧?”夏则桐也不等央言之在桥上站稳,便拉着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待到确认无事后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讪讪地笑了。
“多谢函王关心,臣下无事……”央言之微微的退后一步,与夏则桐拉开距离,她的话宛如一瓢冷水,将夏则桐一颗热心浇得冰凉透湿。
夏则桐皱起眉头,懊恼却无奈,他自袖中掏出一块方形的象牙珠坠,那牙珠的表面是镂空的,被人用刻刀一点一点雕成繁复的花样,拿在手中才知道那是幅春日桃树,桃树下有三个人,均是站着的,其中一个手中执着伞,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飞扬的桃花落了他们一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夏则桐轻轻地将那块牙珠放到央言之的手中,他说,“言之徒儿,我与你师尊相识数十载,自认是他挚友,他那个人,表面看来自是温柔可亲,其实说白了,比谁都还要自私讨厌。这颗牙珠,是你三岁时我雕来送与他做好玩儿的,结果却被他在平川之前还给了我……现在我将它交予你,我希望,它再也没有归还于我的机会了。”
央言之接过,却是苦笑了一下,她的指腹轻轻滑过那颗牙珠的表面,瞬间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浮上心头,她低头将那小小的玩意儿收进衣襟内,道了一句:“谢谢……世叔。”
“大巫,陛下有旨,传您入宫来着。”一直站在夏则桐旁边佝偻着身子的传旨官终于开了口,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抬着眼,观察身边三个人脸上的表情,仿佛时刻都在害怕做错事情般,眼里满是戚戚。
央言之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她侧过身,做了一个请得姿势道:“前面带路吧。”
天靖王朝的皇宫,前前后后经过几千年得修葺,一如传说中的端庄而研美,画栋雕梁,具具细致精丽。更遑论那些遍布墙壁的华美浮刻,一卷一幅,都是这万里锦绣山河的浓缩,恢弘的惊心动魄。而走过这荡气回肠的长廊,忽然的便转入了一处仙灵地界,木质的九曲回廊横亘在浅溪上,溪中鱼儿并不多,但条条都鲜活欢愉。那水呈淡淡青碧之色,可清楚得看见溪下成块的长方巨石,从石缝里簇簇丛丛的生出不少水草,在泠泠溪水中摇曳生姿。
这条溪的源头是一处矮矮山石,山石中心镂空,层层不断的溪水便从那里与护城河相连。溪边,花开如海,簇拥着亭与假山,不知觉得迷人眼目。夏泽远便是在这片花丛里接见央言之的。
夏则远已接近中年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除了下颚比夏则桐的更为方正之外,两个人极为相似,均是一样的桃花眼,眉斜入鬓,只是夏则远更显得庄重威严,而夏则桐则尊贵而明朗。
央言之巫衣长尾拖过花丛,乌漆的长发垂至腰间,静静地走到夏则远面前,却引得花间蝴蝶围绕着她徘徊不去,她单膝跪下,低着头,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夏泽远俯视着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经历了许久方才逐渐的缓和起来。
“央卿,你既然已经是天靖大巫,却不知有没有收徒?”
“臣下继承大巫时日尚短,况且师尊尸骨未寒,所以尚未收徒……”
“很好很好,把则夕带过来吧!”夏则远背手转过身去,不一会儿,自那亭子中走来一个被老仆牵着的小女孩,那个小小的女孩子羞怯的被领过来后,眼里还噙着泪水,小心翼翼的拉着自己父亲的衣服下摆,低着头,偷偷地拿眼瞄央言之。
夏则远皱了皱眉头,对央言之道:“央卿,朕这个女儿自幼灵力过人,甚为聪慧,不如就与央卿做个徒弟如何?”
央言之抬头看着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子,伸出手,让她走到自己身边,则夕红了脸,咬着下嘴唇,回头瞧了瞧自己的父亲,而后拉过了央言之的手,央言之对她微微笑着,“小公主的确是个好胚子,臣下多谢陛下隆恩。”
“嗯,退下吧!”
“小姐姐,爹……父皇不要夕儿了吗?”央言之牵着女孩子的手穿过巫思院的长廊,一路上都低着头不说话的女孩子忽然开了腔,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悲伤和寂寞。
央言之停下脚步,轻轻地叹了口气,蹲坐下来,面对着女孩子,为她轻轻擦去眼下的泪花,她说:“叫我师父吧……从此以后你便可把我当做父母,无论多委屈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想哭也不需忍着。”
“可……可是……”则夕嗫嚅着,伸出手,抱住了央言之,她将小脸埋在央言之颈间片刻,而后抬头,整个眼里满满的都是斗志了,“小姐姐师父!你放心,小夕会很争气的,以后有谁让小姐姐师父受了委屈都告诉我,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保护你!”
“呵……好孩子,这可是承诺,一定要遵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