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夏则桐正立在卧龙桥上吹着黑色短笛,笛声清越高昂,直冲云霄,甚至引起了城墙上那个人的注意,那个人的眸子里映着厦则桐的影子,狭长的凤眼一眯,笑的几乎残忍,他转身离开时,黑色长袍上的五爪金龙腾空欲飞!
央言之在“九重”里也听到了夏则桐的笛声,她微微地笑了,那般心满意足的模样如果叫则桐见了必定又要得意上几分,非要缠着央言之听上一声“师傅”不可。
在她周围的黑暗里有不知被饿了多久的魔物们在低低地咆哮,央言之却没有去管,只静静地踏过脚下白骨走向“九重”的最深处,越来越多的血腥气传来,窝在“九重”深处最强大的魔兽踱着慵懒的脚步走到央言之面前,那是一只獬豸,如同麒麟般高雅的生物微微低着它的头,它拿殷红色的眼上下打量着央言之,忽然说道:“你……太熟悉的味道了!”
“你认识我?”央言之盘腿坐到它面前,颇有兴趣的玩弄着獬豸面前盘绕成圈的锁链。
“……纯灵体,有意识,心狠手辣却又慈悲怜悯……你身上全是人类的味道,很多很多人类的味道,说起来我痛恨这样的味道!”漆黑的魔兽厌恶的看着央言之,却又不自主的靠近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温暖。
“可我不是人类……”央言之继续低着头,手指轻轻地拂过那条锁链上被时间冻结了的玄色血迹,“我不仅不是人类,我还什么都不是……”
“呵,几百年前曾经有个人被关在这里,整天闲来无事便会掷骨推卦,他说他今生会收到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徒弟……那个人现在可好?”
央言之手上的动作一顿,许久之后方才长叹了一口气说:“他……死了……”
“终究还是死了吗?”獬豸到也不见得有多悲伤,只是那双沧桑的猩红双眼中仍是不自主的流露出了几许寂寞,“我记得那可是个好玩儿的人呢……”
央言之安慰似得拍了拍獬豸垂到地面的头道,“你放心,我看到了,那人死的很开心。”
“那你呢?他的徒儿,你开心吗?”獬豸眨着眼睛看向央言之,分明很抗拒女孩子毫无禁制的抚摸自己的头顶,却偏偏又舒服的不想挣扎。
“我吗?”央言之苦笑着说,“我当时只觉得师尊他也太自私了,随随便便就去死,把我置于何地!”
“唉……”獬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也不再说话了。
不知在黑暗里过了多久,央言之扯动地上的锁链,“科科”的碰撞声一层一层的回荡开去,魔兽们开始不安的蠢动起来,却终究因为獬豸的关系又安静了下去。
獬豸懒懒地抬起一只手掌按住了那条锁链,锁链上斑斑的血迹却似把它烫伤了般发出焦糊的气味,央言之在黑暗中看见那条锁链的材质特殊,触感寒凉刺骨,大约是用作棺窖的冰铁,在那道锁链上似乎深深的,以女子的珠钗刻下了一行极其细微的字,不细看却也是瞧不出来的。
“那是……帝姬留下的?”央言之指着被獬豸像宝贝般捧在手心里的锁链问。
獬豸点了点头,一身魔性兽骨竟渐渐褪去,长成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男子,飞扬的眉,细长的凤眼,有如这片魔域的皇者般,斜斜的倚在一副巨大的妖兽骸骨旁,獬豸看着那段锁链,眼里缠缠绕绕着无数情感,“我这副模样,也是帝姬给的……”
央言之点了点头,忽然展颜一笑,她问:“两天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愿不愿意和我做比交易?”
“哦?”獬豸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屑,“我就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被放逐到这里……”
“呵……”央言之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仿佛被猜中了心事般,微微垂下那对藏了无数心思的眸子,她长长的睫毛无意识的抖动着,黑暗中看来竟显得纤细柔弱的美好起来,“若有的选,言之也不喜欢做任何事都带着目的啊……”
“你……分明是与帝姬还有那个小子完全不同的性子,但为何却给我一样的感受?”獬豸不解的眨着眼,沧桑里带着点纯真,到让央言之几乎有点不忍心了,她稍稍的错开了目光,伸手去摸獬豸掌心的锁链。
“说吧,什么交易?”獬豸也低下眼,看着掌心那对腐朽冰凉,血迹斑斑的锁链。
“你帮我找龙穴,我带你出去!”
“什么!龙穴?天靖龙穴?”獬豸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眼中收敛着随时会显露出来的锋芒,他重复着央言之的话,仿佛不敢相信。
央言之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没错,是龙穴!”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原本以为你至少活在天靖王朝里,是个天靖人,却果然什么都不是!哈哈哈哈哈,我帮你!”
“他的徒弟,吾名沉息,今后,吾会帮你寻到龙穴!”獬豸收敛了笑意,一字一顿,说的分明是个承诺。他伸出手,双指放到央言之的额前,纯灵体的人身周围刹那间出现乳白色的光芒,将獬豸包裹,最后缩成一颗明珠,落入央言之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