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悦松怔怔望着轩辕继及池无伤二人下山离去,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他定了定神,暗想:“定是那双剑融合所生出的冲气未被师父利用,而是流入我身……”想及此处,不由愈加难安。
正独自发怔之际,却闻身后脚步之声,乃回身看去,但见鹿绝尘正迎面而来,他手上握着的,正是那柄新剑。
唐悦松无力地道:“鹿先生。”说话之际,但见九方降龙师徒三人似相互商议着何事,稍后三人则进入暗门之中,他看在眼里的,乃是三人生生进入山石之中!但他知道,那是个单向可视的门洞。
鹿绝尘看他须臾,道:“本以为轩辕飞升,未想到是你。”
隔了少时,唐悦松方作应答:“在下惭愧,愧对师父!”
“何愧之有?”但听鹿绝尘道。
唐悦松一怔,他本想问他何出此言,但终究止住。
鹿绝尘带着笑意朗声道:“天之道,刚健质朴,绝无偏私,我相信,选择你是有理由的。”
唐悦松闻言一震,他看鹿绝尘一眼,只觉此人面色虽颇为和善,但委实深不可测。遂念及星君鬼帅所言之事,以期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是以他试探问道:“先生、乃是何人?”
鹿绝尘笑道:“我姓鹿名绝尘,公子先前不是已知晓了么?”
唐悦松低下头微微摇首,道:“罢了,有何事,您便说吧!”
鹿绝尘看出他神情有异,遂道:“兴许你想多了,我的意思乃是就事论事,冲气为何没有选择你师父,而选择了你?面上看去,似乎你运气较轩辕好些,实则世间万事皆有缘由,其背后皆有天道暗合。与其不知所措,不如迎面而上,承接天道。”
唐悦松见他似乎真是就事论事,于是稍稍放下心来,遂道:“鹿先生,眼下发生此事,师父自然厌恶于我,日后、该是如何是好……”
鹿绝尘哈哈一笑,道:“你太不了解你师父了,那厮性子率直,当下似雷霆发作,过后便烟消云散了,是以全然不必忐忑难安。”
鹿绝尘将剑递上,道:“拿去给你师父看看吧,不过我估计他不会收下,此剑最后必属于你,总之你先拿着。”
唐悦松小心接过长剑,抽下剑鞘细细端详,但见剑身绽放着淡淡的银白光芒,与冷渊极似,但它不是冷渊,那般冰魂雪魄的气质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怎的看,都像是一柄凡剑,一柄无甚灵气的凡剑,那柄曾让他紧紧拥在怀中的冷渊,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它已不存于世!
唐悦松正对剑惆怅,鹿绝尘却道:“我们眼下去北首。”
唐悦松道:“为何?”
鹿绝尘手指新剑道:“自然是前往长生阵之处,以验证此剑。”
唐悦松惑道:“验证此剑?”
鹿绝尘道:“验证此剑的秉性。”
机关鸟飞临北首之际,但见山巅平地之上正聚集着道俗数人。当中一人,乃是一名公子,但见此人眉宇俊朗,英气不凡,正是鹿云。
众人见鹿绝尘到来,纷纷让开道,鹿绝尘见场面略嫌喧闹,不悦道:“你等所为何事,竟聚集于此,不远便是长生法阵,如此喧闹,可知轻重?”
他看鹿云一眼,道:“你有何事?”
鹿云上前一步,道:“爹爹,我等听闻今日便是最后确定‘荧惑’的日子,是以特来自荐!”
众人亦附声道:“我等俱荐公子为荧惑!”
鹿绝尘看着他们,道:“既如此,云儿,你便道出你的方法吧。”
鹿云抬起手中长剑,继而缓缓拔出,但见剑身透明,竟是一柄水晶造的剑。鹿云轻抚剑身,道:“此剑剑名‘白水’,乃以水玉为材,集五方灵气所成,灵力非凡,以它为钥,定可驾驭长生法阵。多说无益,便让我来演与诸位一睹。”
鹿绝尘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即刻开始。
但见鹿云手捏剑诀,口中似念念有词,少时,他便开始运剑舞动,似在演练剑法。与之同时,鹿绝尘等人亦已入定,唐悦松察觉周遭数人业已出神入定,自己随即也亦步亦趋地入定,令他惊奇的是,眼下入定竟变得较之前大为轻松,无须费大力聚神,想聚神、稍稍使力神识便聚拢而来!
正当唐悦松待追随鹿绝尘等人飞往远处飘渺仙界之时,鹿绝尘却回首说道:“小唐,你且返回躯体之中,我等躯壳无人看护,便交与你等了!”
唐悦松一怔,旋即颔首应下,遂下界而去。同时,鹿绝尘对随行的另外一人说道:“荆岫,你也下去。”
那人旋即领命,遂返身下界。
二人神识回到躯壳之际,但见鹿云正兀自运剑,那叫作“荆岫”之人,乃乌陵教门人,亦是鹿绝尘的三个关门弟子之一,眼下乃司教中机关堂长老之职。
他二人甫回躯壳,唐悦松目光与他相触,乃颔首问候。荆岫亦微微颔首回应,随即则观摩鹿云演练,未作言语。唐悦松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乃心不在焉地于一旁观摩。
云气飘渺的南天门之下,鹿绝尘数人乃面南而立,而遥远的南方,云山之上,方才还是空灵一片,可眼下,奇异景象竟渐次化生——但见远山之上,须臾幻化出一道雄伟城墙,自东而西,城墙渐次耸立,甚是壮观,更奇的是,那城墙竟透明可视,城楼内侧,三军待命于斯。忽闻城楼响鼓,闻声百里,须臾城门应声而开,三军列队而出,旌旗蔽日,号声震天……
鹿绝尘身侧一人禀道:“这便是公子的御剑驭阵之术,他以剑法通灵法阵,在我等看来,可谓奇想妙招,以此为锁为钥,定能保法阵安稳。”
鹿绝尘侧首问道:“你是说,鹿云乃是倚靠一套剑法来掌控法阵外围的那道禁制?”
此人姓黄,名玄太,与那荆岫一般,亦是鹿绝尘关门弟子。
黄玄太道:“正是如此,公子擅剑仙门道法,此番正是以剑术掌控法阵禁制,可谓独到。他每每变换剑势,则此厢禁制亦随之而变,剑势开合则禁制开合,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教主你看,那幻化而出的长城及军马则是公子的剑气,城门开合三军变阵则是公子在改变剑势。”说着,手指向远方城楼军马之处,似生怕鹿绝尘看不见一般。
孰料鹿绝尘一时却不置可否,只是远望凝思。
原来,乌陵教为牢固这南极长生阵,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经营此阵的外围禁制。经年营建,早已使之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外敌取巧使诈,以非常手段突破法阵禁制,岂不危矣?
是以教中人士便计划为其设下一道精密大锁,有锁钥者方可进入,如此便可杜绝敌对修真者混入阵中,行破坏之事。
此项计划迄今已逾数年,教中亦不乏高人奇士,但多是些符术禁咒,巫蛊方术之类,可谓无甚新意,亦不大牢靠。此番鹿云以剑术驾驭禁制,在众人看来,自然独到——旁人若想突破禁制,须熟知这套剑法的一招一式来龙去脉,若不知,则永远与锁钥不合,自然无法突破禁制。然剑法为鹿云自创,若想获悉,谈何容易?
少时,唐悦松正强打精神看他使剑(与失心剑相较,眼下鹿云所使剑法委实平平无奇),但见出神的一具躯壳蓦地回神出定,那出定之人当即说道:“公子,教主说甚好,他让你收起剑势,稍作休息。”
鹿云闻言不由一喜,当即缓缓收招。
同时,那人又四顾道:“唐悦松何在,教主令你入静前往长生阵。”
唐悦松暗自一怔,当即应下。鹿云看他一眼,不由微微蹙眉,心道:“莫非此人亦是‘荧惑’人选?先前问他,竟佯装不知……”
待聚神片刻,唐悦松只觉扶摇直上,朝着那飘渺仙界飘行片刻,须臾已至天界大门——南天门之下。他当然明白,这所谓仙界、所谓南天门,其实便是南极长生阵的幻化之象。
他疾步踏上天阶,但见鹿绝尘正独自一人立于南天门下,待走得近了,鹿绝尘上前道:“小唐、你来了。”
“鹿先生,叫我何事?”
鹿绝尘稍稍旁顾,旋即说道:“叫你前来,乃是准备派给你一份紧要差事。”
唐悦松怔道:“是何、差事?”
鹿绝尘笑道:“我想让你当一只大锁,锁南天门的大锁,你可愿意?”
唐悦松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禁挠头。
正当此时,天阶下方传来一阵疾步声,二人循声看去,但见三五之众正结伴前来,唐悦松细细一数,来者四人,皆寻常百姓模样,四人有说有笑,一齐朝南天门处小跑而来。
“你死得有我惨么?老子落草杻阳山时,杀人越货无数,惹得官府头疼,干脆派了架大鸟,扔了颗鸟蛋,把老子给炸死了!”领头一名凶恶面相的大汉喊道。
另一人虽显得弱些,但也不大示弱:“我死得也不比你差,那****和娘子驾着机关鸟待前往云都,蠢婆娘竟道要让机关鸟上的算仪来驾驶,我也是一时糊涂,竟同意了,而后我和娘子竟忍不住亲热起来……不想那算仪果然靠不住,机关鸟飞了片刻便直直坠地了,粉身碎骨啊!唉——傻女误我!”
身后一名女子带着哭腔道:“相公,休提此事,是我不好,日后定听你的,断不这般了!”
“哼!太晚了!”前面的男子忿忿道。
“呜呜……”女子一路紧跟前面男子,哭啼不止。
唐悦松见状不禁好笑,心道:“你们死得倒是半斤八两!”
他们四人走得近了,鹿唐二人遂与之拱手问候,四人亦笑着回应,打过照面,四人旋即朝南天大门下的关口奔去。
鹿绝尘叹道:“当下周遭世界已然异变,亡者灵魂重入轮回的通道已多为不明诡力封堵,他们想入轮回,只能前往长生法阵了。”
待他们走远,唐悦松道:“鹿先生,你方才所言何事?”
鹿绝尘看他一眼,眺望远处说道:“荧惑。”
唐悦松仍旧一头雾水,念道:“荧惑?”
鹿绝尘颔首:“不错,正是荧惑,它是三清盟威道保护法阵禁制计划的一个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