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兄,此番前往藏碧山,着实错过了一事。”
“何事?”为首的黑衣人侧首问道。
他身旁那人亦是一身黑衣,只是下巴上留着两寸来长的胡须,稍稍给人阴鸷之感。
为首当先的黑衣人约莫二三十来岁,一脸英气,目光炯然。
留着胡须的黑衣人道:“剑圣下月初三将至登云巅,与诸派高手切磋,另商剑盟大会之事,兆兄错过此番,只怕有些个遗憾。”
那被称作“兆兄”之人,闻言乃微微摇头,指着背负之剑说道:“此剑乃杀人之剑,非玩乐之剑,切磋之事,纯属儿戏,还是让给别人来凑热闹吧。”
留胡须的黑衣人道:“可人家毕竟是剑圣,与他切磋,于剑道精进当有益处。”
为首的黑衣人则道:“我等是杀手,杀手乃是上不了台面的,再精妙的剑法如不能干净利落地取人性命,那亦是无用。”
“叫弟兄们停下脚步。”为首黑衣人蓦地又道。
“为何?”
为首黑衣人看他一眼,继而凝望前方的黑暗林层,道:“有杀气。”
他身侧那留着胡须的黑衣人微微闭上双眼,少时,待他睁眼之际,他二人身后数丈开外远处,三十余名黑衣人悉数停下疾驰脚步,待在原地。
为首二人微微屏住气息,凝神注视前方暗处。
少时,黑暗深处传来一阵脚步,末了,二人听得树枝断裂之声,来者终于现形,乃是个面具人,一身黑衫,戴着木质面具,唯露出两只炯然有神的眼。
面具人缓缓上前,那留着胡须的黑衣人不由紧握长剑,蓦地,周遭一亮,原是那面具人打燃了火折,带队的二人借着火光,愈加看清了此人,但见他个子中等偏高,留着短发,戴着一副皮手套,装束稍嫌诡异。
“来者何人?”面相阴鸷的黑衣人提剑问道。
面具人并未答话,而是朝那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道:“铭剑派便遣你等前来?看来堂堂仙宗人手可真是紧张。”
为首黑衣人道:“你还知道何事?”
面具人微微一笑,四下看看,道:“你姓兆,单名一个衡字,本是云生国北垂剑术世家遗孤,后为铭剑派收养,至此便为之卖命。你自小便喜用双剑,八岁时,你用偷来的双剑杀死了一头熊,你习剑并非是向往剑道,而是喜好杀戮。但双剑看上去全无剑士风范,是以你平日里只得佩带一柄长剑来装点门面,可是这般?”
那为首的黑衣人脸颊微微一颤,待他话音方落,便道:“你是谁?”
面具人道:“我乃全知之人。”
黑衣人冷笑着点头,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是全知之人。”
“那你可知自己的死期?”那神色阴鸷的黑衣人喝道。
火光一颤,黑衣人剑风已至,银色的剑网顷刻已将面具人淹没,肉身若落入此网,则除了化作肉泥,不会有别的出路。
百剑千剑皆乃一剑所化,此等剑势,一人可围百人矣!
此人姓北门,单名一个羽字,与那兆衡同为铭剑派战阵堂弟子,乃是少有的剑术高手。其绝技“流光乱影”,乃是铭剑派五行剑法与坊间无名氏所创流光剑法之和合衍生之剑招,威力绝伦,乃一人敌百人之大杀招。
但见那面具人顷刻已化作漫天血水,兆衡不禁微微摇首,“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
北门羽正待收招,忽闻身侧人声:“你在作甚?”
他暗道不妙,余光瞥去,果是那面具人!兆衡亦是大惊,道了声:“你且退下!”话音未落,便风驰而上。寒光甫一闪出,便似炸开一般,较之方才那北门羽之流光乱影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剑法却又是另一种路子。
他的剑势强横如天雷,诡异如乱藤,面具人欲从容应对已是不大可能,但见那面具人一声清喝,一面退避,一面暗自蓄劲出招,只见他左手五指之间夹着数根钢针,大退之际,蓦地出手,张开手掌,寒芒乱舞。兆衡只得放弃进击,乃挥动寒光护住自己身子,以防那天女散花般的飞针。
但闻一声惨呼,早已退开的北门羽肩上为那飞针所刺,痛苦地跪在地上。兆衡移步至他身前,待替他抵挡。那面具人却未抢攻,乃是伸手示意,就此打住。
待稍稍停当,面具人稍带赞许道:“又是个偷练失心剑的,不过你练得不错。”
兆衡一怔,道:“阁下究竟何人?”
面具人缓缓走至跪地的北门羽身侧,蓦地出手,乃是一针刺在他肩部巨骨穴上,同时抽出方才打斗之际刺中的两针。与之同时,方才还半身不遂动弹不得的北门羽顷刻便又恢复生气,旋即起身,待要再战:“你这厮!”
兆衡伸手止住,“住手。”
面具人收起针具,缓缓道:“在下自号斩子,乃是具先天异能,能知过去未来之人。”
“江湖骗子!”北门羽不屑道。
兆衡又将他打住,显然,他似乎对这来路不明的面具人稍稍有了些兴趣,他道:“你既知过去未来,我且问你一番。”
沉默少许,兆衡问道:“此番我等行动,可否得手?”
面具人微微颔首,“定能得手。”
北门羽又道:“你知我等所为何事?”
面具人看他一眼,微微一笑,缓缓踱着步子道:“你等乃铭剑派战阵堂弟子,此番当是携大杀器前来灭那鼎教。”
他此言一出,兆衡二人对望一眼,见他二人将信将疑,面具人又道:“你等的大杀器乃地脉钟是也,它能搅乱地脉气息,引发大地崩坏,实为一件大凶器。”
二人心中暗惊,此番行动乃是绝密,眼前这面具人如何得知?他非但知晓,而且还知之甚详。兆衡眉头紧锁,问道:“阁下究竟是谁?可否让我等一睹真容?”
面具人并未理会,而是继续说道:“尽管你等携带如此杀器,但对于能否一举摧毁鼎教核心,你等却并无把握,它并非如我等手中兵器,指向何处便能立马打向何处,于此地施展,于彼地并非立竿见影,此其一;再者,它并不精准,那鼎教核心便是一个神兵作坊而已,茫茫藏碧山脉,此地坐落何处你等尚且不知,不要告诉我你等打算在这竹海滥震一通,我相信你等还是打算全身而退的,可是这般?”
“不过,我知道它在哪儿。”面具人又道。
二人沉默片刻,兆衡上前一步,道:“阁下神通,在下再不怀疑,委实如此,被阁下说中了,我等接下了一个无甚把握的任务,还望阁下指点。”
说罢,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少时,但闻林间脚步密集,二十多个黑衣人或背、或挑、或抬,将一大堆零散器械运至兆衡站定的空地之上,末了,一名老道自林后走来,但见他一身墨蓝色道服,四五十来岁模样,手持拂尘,背后却负着一只长形木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太师叔。”兆衡、北门羽二人行礼道。
这老道道号忘机,乃忘魔真人师弟,铭剑派制器堂执事长老。数百年来,因那天下第一坊的崛起,世间机巧之事渐盛,世人机巧之心亦是渐重,便是各大仙宗,亦不能免俗,乃纷纷投入极大的精力去研习那制器之术。此番机巧之风,江湖上可谓正邪一致。
忘机真人轻扬拂尘,朗声道:“阁下果真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面具人默然颔首。
忘机真人又道:“阁下如此神秘,我等有些摸不着头脑。”
面具人当即扬手,做了个“五”的手势,忘机见之,当即一挥拂尘,双手抱拳行礼道:“原是天君莅临,请恕方才无礼!”
面具人轻轻挥手,“罢了,小子无知,不怪他们。”
忘机道:“不知天君降临,有何吩咐?”
面具人道:“将机器组装起来,莫要耽搁了。”
忘机忙吩咐众人开始组装器械,片刻时辰,这些训练有素的制器堂弟子便将机器装成,此物高丈余,占地方圆一丈,四平八稳,甚似一座大钟,唯一与大钟不似的,便是一根于大钟顶部突出的碗口粗细的铁管,不知有何用处。
“地脉钟已然装毕,请天君过目。”忘机道。
面具人微微颔首,道:“很好,你先与它连接,我来前往鼎教的神兵作坊,然后用这个东西来告诉你那个地方的位置,然后,你便发功催动便是了。”
说罢,手按忘机左肩,暗自发力,忘机只觉肩头一热,继而一股暖流直上眉心。
“待我到时,便以此符告知与你。”话音方落,人已消逝于黑暗之中。
忘机扬了扬拂尘,对兆衡及北门羽二人道:“你等与众制器堂弟子一道结好阵形护卫于我,待我启动地脉钟。”
兆衡北门羽二人当即受命,随即兆衡又道:“太师叔,不知那天君、乃是何人?”
忘机轻扬拂尘,手抚大把黑须,道:“天君,乃天之使者,乃我下界仙宗的上峰,见之如见天帝!”
说罢,忘机便盘坐于地脉钟前,将双臂探入钟壁上的一个开口当中,随即闭眼,似在运气行功。
余者闻言,不无大震。
须臾,忘机嘱道:“启动吧。”
不远处一名制器堂弟子上前在钟壁五六尺高处,打开一窗,遂伸手将内中按钮摁下,但闻地脉钟旋即微微作响,须臾,又见那根近两丈高的铁管疾速旋转起来,但见它很快下降,沉入钟内,似钻入地中。
少时,周遭结成阵形的众弟子皆已感到地面的晃动,便是周遭的粗大老树,亦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