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悦松打开房门,方才莫名其妙地被叫去使剑,已使他诧异非常,眼下敲门之人却又使他一怔,便是方才观看他使剑的那位大叔。
“何事?”唐悦松问道。
“可否让我进来坐坐?”那中年人笑道。
“请便。”
二人于斗室之中相对而坐,唐悦松出于客气,乃为那中年人倒了盏茶,正不知该如何言语,却听那中年人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叫空同巡,乃崆峒门人,方才见得公子使剑,应是失心剑。哦、对了,敢问公子贵姓?”
唐悦松道:“免贵姓唐。”
“你也知道这失心剑?”唐悦松继而问道。
空同巡颔首道:“我不但知道,而且清楚它的来龙去脉。公子,不知你可知晓此剑法的来历?”
唐悦松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否道来?”
不想那空同巡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又问道:“唐公子剑法犀利,却又为何力道全无?”
唐悦松苦笑一声,稍稍抬起双手道:“我的手足经脉俱已被封,早已是气力全失。虽记得招式,但使不出力道。”
空同巡微微有些吃惊,“这是为何?”
唐悦松苦笑不答,空同巡亦未再问,转而道:“唐公子真想知晓这失心剑法的由来?”
唐悦松颔首。
空同徇饮了口茶,道:“要说这失心剑,还得自久远的过去慢慢道来。”
空同巡放下茶盏,道:“古时,神州大陆一片蒙昧,人与野兽无异。那时,世上还没什么道门宗派,只有些许零星的修道之士,他们或许便是这个世上最初窥得天道之人。”
斗室之内,只有空同巡缓缓道来的声音:“而那昆仑仙宗的兴起,便是在那蛮荒蒙昧时代之后不久的事情。相传有三清上人游历神州,于四方传道,那上人身怀通天之能,他挥剑斩杀作恶的妖魔,又收服了众多的外道,一路向西,到达了昆仑山,见山势雄伟、灵气充盈,是个修仙参道的好地方,于是便召集他的弟子就地结庐而居,这便是昆仑仙宗的发端。”
“后来呢?”唐悦松问了声。
“公子莫急。”空同巡又喝下一口清茶,方继续道:“那三清上人还有数子,其中又以长子与次子资质最佳。长子与其父甚为相似,与三清上人一般,俱是酷爱剑术之人,且天赋极高。次子却对剑法无甚兴致,反而喜爱与一些外道为伍,专门习练些旁门左道之法。待二人成年之后,上人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不知何故,他竟将长子逐出了昆仑山,令其自生自灭;而对次子却关爱有加,最后还将昆仑仙宗的掌门之位传给了次子,上人自己则于三百岁仙逝。”
唐悦松忙问:“那三清上人为何要将长子逐出昆仑山?”
空同巡摇头道:“此事原因不明,史书上也从未有过明确记载,后人只知上人确是将长子逐出,但因何而逐出,却不甚明了。”
“光阴荏苒,上人死后约莫百年,神州另一处名山又兴起了一家仙宗,那便是崆峒仙宗。”空同巡言语之际,颇有几分自豪之色。
他带着几分笑意问道:“小唐,你可知道,创立崆峒仙宗的,乃是何方神圣?”
唐悦松一怔,摇了摇头,须臾却试探道:“是那个被逐出昆仑山的长子?”
“正是。”
唐悦松道:“原来,你们崆峒派,乃是那兄长一脉的。”
“正是。”
空同巡接着道:“后来的事情,已是世人皆知了。昆仑仙宗因不遵神旨,放纵外道乱法,因而上天震怒,天灾人祸不绝,终致消亡,而今的昆仑山,早已沦为蛮荒之地,时有邪教出没。如此种种,实乃报应,实乃天意,非人力可抗。眼下,我要告诉唐公子的,乃是关于我崆峒仙宗和失心剑的一些往事。”
“愿闻其详!”唐悦松稍带着些迫切说道。
空同巡一笑,继续讲道:“关于这失心剑,本派历来的说法,乃是由仙宗的开山祖师空同真石所创。”
“先生方才说什么?空同什么?”唐悦松忙打住问道。
空同巡道:“空同真石,便是崆峒仙宗的创派祖师,也便是三清上人的长子。”
空同巡说道:“祖师被逐出昆仑之后,带着怨恨四处游荡,以他的能耐,纠集一干志同道合之士绝非难事,于是便在崆峒山创立宗派,自立门户。正是在这个时候,祖师以崆峒山山名的谐音‘空同’为姓,改姓空同。”
唐悦松又道:“那他先前姓什么、三清上人的姓氏是什么?”
一番言语,空同巡茶盏已空,唐悦松忙为其满上。
“三清上人姓甚名谁无人知晓,后人口中的‘三清上人’只是一个道号,再者昆仑仙宗掌门之位并非嫡传,自上人次子以降,昆仑仙宗的掌门便再也未有一人是上人的后人,皆为外人,而三清上人的后人早已淡出,是以竟无人知晓其姓氏!”
唐悦松点头叹道:“原来如是!”
空同巡接着讲道:“相传失心剑为祖师开山立派之际所创,在当时震慑了许多高手,当真是见神杀神见魔杀魔,在当时被传为通神之剑,一时名声大振。”
“后来呢?后来如何?”唐悦松迫不及待问道。
“后来,崆峒派自然成为一方仙宗,日渐勃兴。祖师二百余岁而终,传下这套剑法,待祖师仙逝之后,继承衣钵的后人皆习练之,只是这些后代子孙的际遇,则与祖师大相径庭,但凡习练失心剑者,皆会产生幻觉,终致失心疯狂,‘失心剑’之名,亦由此而来。但凡空同族人,又习练此剑法者,概莫能外!”
唐悦松听得怔道:“怎、怎会这般?”
空同巡摇头叹道:“无人知晓何以如此,是以习练此剑之人日渐稀少,从古至今,功成者亦止寥寥数人矣。”
唐悦松稍稍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你们打算如何?”
空同巡淡淡一笑,道:“我等此番名为寻访剑术流派,实则是招募弟子。”
看着唐悦松满脸的疑惑之色,空同巡稍稍压低声音说道:“我等便是想知道,外人习练这失心剑,是否也如空同家族一般,以往的习剑发疯者皆为空同族人,我等便是想看看,外人是否也是如此。早先本派因惧怕绝技外流,因而无此打算,方今掌门空同不量一改往昔遗风,计划借寻访剑术流派之机,招募有资质的外族弟子,虽说此事于各方都有些风险,但本派定会拿捏得当的。”
唐悦松正待说话,不想那空同巡却紧接着道:“唐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先听我道来。”
唐悦松欲言又止,只得颔首同意。但听空同巡道:“在下希望唐公子能加入我崆峒仙宗,便是这个请求。”
“你们便是想知道外人练这剑法是否亦会发疯?”唐悦松问道。
空同巡微微摇头:“公子这么说也无妨,待公子入门之后,我等会倾尽全力助公子修仙悟道,绝无怠慢。”
唐悦松犹豫道:“此事且容我细想,让我想想再来答复。”
空同巡笑道:“实话道来,而今在此地竟见得有人习练这失心剑法,着实让我吃惊。这世上,应该只有我空同一族通晓此剑法才是。”
空同巡见唐悦松仍是一脸犹豫,遂道:“迄今为止,习练失心剑之后失心疯狂者皆为我空同族人,但以此并不能断言外人习剑则无事,兴许所有人皆是如此也未可知!”
他话音方落,唐悦松只觉周身一颤,空同巡继续道:“眼下本派已然掌握个中缘故,是否所有人习练失心剑皆会疯狂本派暂不能确定,但失心剑致人疯狂一事,却已大致知晓其理。唐公子,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何去何从,你便好好想想吧,我和侄儿天鬼今日便来离开竹海,公子可以随我等一道离开此地,若公子不愿,我等也断不强求,告辞!”
说罢,空同巡起身便来告退。唐悦松亦慌忙起身,似欲挽留,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空同巡低声道:“如若在下未看走眼,公子你应该是被软禁了,可是这般?”
唐悦松一叹,微微颔首。空同巡略微轻声问道:“你愿意眼下和我们一起走么?去崆峒。”
唐悦松垂眼沉思片刻,须臾,他看了看空同巡,却还是摇了摇头。空同巡微微一怔,旋即则道:“既如此,那在下告辞了,他日若有意,便来崆峒山吧。再会!”
空同巡二人离开已有半日,唐悦松眼下还在后悔未随他二人离开,但自己如若当真和他们一道离去,恐怕后果难料。为了眼前的宁静,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此刻,他心里正反复琢磨着先前空同巡所言之事,他隐隐觉着,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着自己,使自己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行。
“唐悦松,快提水来,有人治伤。”占冰夏在前堂的一句呼喊搅乱了他的沉思,将满满一桶水提至前厅之时,那左臂受伤等待包扎之人却让唐悦松稍稍一怔。
那人是浊山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