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中的拜木表现得异常平静。他要了一杯威尼斯酒,一杯咖啡。交替品尝,意味深长地说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这么惬意,这么轻松地喝酒了。伸了个懒腰,微微闭上眼睛,坐到一张椅子上。
“我想了好久,要不要将最后的秘密透漏给你们呢?我本不想说,什么也不说。既然我这么做了——”他一口喝下所有咖啡和威尼斯。再要了两杯过来,雷警官满足了他所有要求。他还是一口喝下,强烈刺激自己的神经。“既然我这么做了,既然他们这么做了,既然发生了,那么就无需隐瞒,无需遮掩。我不担心暴露自己的罪恶,别人呢?我也不想替他们隐瞒些什么!”
拜木沉寂了一会,如同睡熟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他醒来了,干脆地说:“有两件事情,你们还琢磨不透吧。我承认,徐旭并没有授意我杀死邢原女儿,也没授意我悄悄偷走马丁克女儿。这些都是我的意图。米希寝室老大,是我所杀。很简单的目的,陷害米希。”
“雷警官冷冷地问了句:“为什么?就因为报仇吗?”
拜木点点头,旋即摇摇头。说:“报仇!自然是仇恨了。可是,这仇恨绝不是失臂之痛。是因为,因为梵蓝成员违背了徐旭的意志。他们让那些该死,该受到惩罚的人重获新生。这严重违背了惩罚的定律。”
雷警官皱皱眉头,听不懂他言外之意。显然,这里肯定包含了太多暂时未曾解答的疑问。他清清嗓子,说:“拜木,既然你决定了将所有秘密说出。那么你就一吐为快吧。我想,这里面一定包含了梵蓝实验,梵蓝咒语之类的最隐瞒的东西吧?”
拜木很轻松地点点头。
“好!请再给我一杯威尼斯!”
拜木仰头,闭目,张嘴。一点点将威尼斯喝下;一点点地将剩下的秘密,将梵蓝众成员不愿吐露的秘密讲了出来。
几十年前,身为梵蓝沙龙精神领袖的徐旭自动远离了沙龙。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放弃了自己的最爱:医学。徐旭信奉自己的观念,坚信这个世界上多数疾病的来源就是人类的肮脏卑劣的恶性。疾病的诞生,正是对人性,对恶,对腐朽,对卑劣的惩治。同时,疾病潜移默化中充当了拯救和救赎的角色。这样的惩罚最公正,这样的拯救最公允。这虽不是神的谕令,却是一种真实的规律,大自然的规律,宇宙的规律,生命的规律。医学!他的出现不自觉地打破了这种规律,亵渎了规律。从此,世界上的恶可以为所欲为,不受大自然规律的惩罚束缚。人类社会的规律,比如法律和道德,它是那样的脆弱,很多时候显得无能为力,显得苍白虚弱。远不如自然法则来得直接,刚性。
对此,梵蓝沙龙众成员并不认同。他们心中的徐旭依然很高洁、圣贤,却多了一点滑稽和可笑。不过,这种不屑的情绪伴随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崩溃了。
徐旭自感身体不适,到医院就诊,竟然查出他身染艾滋玻徐旭行为检点,从不沾染毒品。怎么会患有此病呢?事情很快弄清楚了,徐旭妻子紫灵(梵啊灵)承认了自己的放纵行为。她并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染有此病,无意中将病毒染给了徐旭。
此事让梵蓝木然。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似乎这验证了徐旭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疾病的本源就是人性的肮脏。
一向悲观,沉默寡言的徐旭越加绝望了。他拒绝治疗,拒绝其他人过来看望自己,将自己关闭在一间别墅里。自然,弟弟徐洵(愈长风)和拜木是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别墅。
徐旭常常发呆,常常叹气,常常自言自语说:“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谁都知道毒品会让人丧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艾滋病,谁都知道,如果没有那些不该发生的行为,绝不会染上这种病毒。可是,每年都有数不尽的人患玻为什么呢?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果吸毒不会让人丧命,只会产生快感,飘飘之感。人都不会惧怕毒品,天天吸食,人类岂不是一群行尸走肉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艾滋病毒,那么岂不是毫无顾忌了,人类愈加放纵了。可怕,一群泛滥的动物。”
有些人认为徐旭的绝望来源于对自身病情的恐惧。梵蓝沙龙成员非常清楚,徐旭并不担心自己病情。因为他厌倦了这个人类,厌倦了这个世界。他早有涅盘的构想,染病让他下定了决心。决心离开烦躁肮脏的人类,寻求一种超然的解脱。他选择了死。
临死前,他叫来了徐洵和拜木。告诉他们说,梵蓝沙龙的医学潜能超乎了人类的想象,仅凭马丁克一人就足以破译艾滋玻何况还有邢原,紫铜,紫灵三人。因此,梵蓝沙龙如果下定了决心破译艾滋病,不出十年就可大获成功。
徐旭坚信,梵蓝沙龙大获成功之时,也是灾难降临之际。他嘱托弟弟徐洵和拜木,不惜一切手段阻止他们。面对绝望和悲观的徐旭,两人发了毒誓。徐旭终于可以安心了,安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弟弟徐洵非常清楚,哥哥徐旭赴死之心决然。徐洵忍痛含泪,默许了徐旭“死”的愿望。拜木不然,他希望尽一切努力改变徐旭赴死的决心。拜木除了希望徐旭成为自己的庇护伞,他对徐旭的崇拜和折服也是发自内心。可惜,他无力改变这个现实。哭泣,嚎叫,撕拽,恳求,跪拜,磕头。一切都无济于事了。亲眼见徐旭吞服下了毒药。那一刻,拜木双眼发呆。绝望和泪水充溢了整个灵魂。拜木曾经对自己说,那一刻,他哭出了自己所有的泪水和真情实感。留下了一个刻骨铭心的恨:站到一旁的徐洵,竟然没有做出一点挽救的努力,眼睁睁见徐旭死去。
不出拜木预料,徐旭死后紫灵(梵啊灵)变得精神恍惚,她认为是自己害了徐旭。紫铜(梵啊铜)顺理成章地执掌了梵蓝权柄。他率先实施了对拜木的报复,设计谋夺了他全部财产,将其财产划入徐洵名下。用药剂毒毁了他右臂,以示警告。
从悲伤和痛苦走走出的紫灵下定决心,自己死前一定要完成一个心愿:将艾滋病彻底攻克,破译。她不会知道,这正是徐旭死前最担心的事情。拜木此刻自身难保,无力完成徐旭死前的嘱托了。徐洵呢?徐洵违背了徐旭的意愿,背弃了对徐旭的许诺。他总是持这样观念,假如梵蓝真能将艾滋病彻底破译,那将是件功在全人类的事情。徐旭虽死,梵蓝核心人员,马丁克,邢原,紫铜并未因此而怪罪紫灵。紫灵的地位和影响力丝毫不减,一呼百应。拥有强大的智力宝库,加上来自徐洵那里强大的资金支持。研究工作顺利进行。
此刻,拜木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事实上他并没有离开,只是从梵蓝视线中躲避,伺机报复。拜木坚信,紫灵是害死徐旭的罪人。梵蓝众成员非但不替徐旭报仇,反而视其为领袖。这是对徐旭的背叛。他们还要研究根治艾滋病的方法,这简直是对徐旭巨大的伤害。再加上霸占财产之仇,毁臂之恨,邢原、马丁克见死不救之怨。拜木发誓,一定要让梵蓝受到毁灭性的惩罚。要让他们饱经人生最大痛苦,让他们虽死犹生,让他们相互残杀,相互抵牾。饱经折磨后,再让他们痛苦地死去,让他们身陷污点,自己结果了自己的性命。于是,拜木开始盘算部署周密的复仇计划。
巧了!上天竟然给了拜木这样的一个机会。邢原之子邢铭喜获一女的当天,马丁克的妻子竟然也生下一女。再有一点,简直是巧合中的巧合,如同命运中冥冥安排那样。马丁克德国人,妻子菊花华裔人,所生之女自然是混血儿。邢铭的母亲是英国人美亚,邢铭的女儿自然也是混血儿了。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了。将她们掉包,不会被人察觉。
徐旭生前有一位养女。拜木利用了她对徐旭的忠诚,诱骗了她。将她培养成复仇工具。悄悄偷走了马丁克之女,再勒死邢铭之女。利用马丁克之女代替邢铭之女。拜木颇感欣慰。他非常清楚,这是一张王牌,若干年后挑拨梵蓝仇恨的导火索。
果不出徐旭生前所料那样,不出十年。梵蓝沙龙只用了六七年时间,就完全破译了HVI病毒,找到了破解病毒的有效方式。这种治疗方式被梵蓝沙龙称之为梵蓝咒语。紫灵自然是这种治疗方式的第一个临床者。
身体上的痊愈,病毒祛除,她感觉不到一丝的轻松。愈加沉重的压抑让她精神崩溃,负罪感和歉疚感频频袭来。徐旭的死,带给她的重创渐渐突显出来。绝望淹没了她可以承受的底线。忿恨、报复的情绪冲垮了理智的防线。一个念头刺入神经:杀,疯狂地残杀。她要疯狂地报复让她染病的那个男人。梵啊灵动用了大量私家侦探,不惜一切力量挖出那个混蛋。然后花钱买通杀手,大开杀戒。几乎将那个男人全家灭门。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目睹了全过程。这个人正是拜木。拜木偷偷救起了这个男人染病前所生一子,并将这个孩子培养成一名冷血杀手。这名杀手就是今天拜木身边的黑衣人。黑衣人还有一丝良知,关键时刻故意将子弹射偏。米希和小碎才逃过一劫。正因为这样,遭致拜木怨恨,杀了黑衣人。
完成了复仇计划。紫灵精神有点分裂倾向,她步入了徐旭后尘。研读佛理,悲观,绝望,怨恨人类的肮脏。放弃了医学,放弃了生命的希望。最后,紫灵也选择了自杀。她说人类没有资格享用梵蓝沙龙智慧的结晶,她吩咐人建造了一座公墓,命名为梵蓝公墓,梵蓝咒语全本就被封藏到了梵蓝公墓中。紫灵谕令梵蓝众成员,谁也不许说出这个秘密。一旦有谁窃取了梵蓝咒语,将会激怒她死后的亡灵。那时将会有灾难发生,只有用血液和生命才能平息这种愤怒。
几年后,遭受女儿失踪,妻子离世多重打击的马丁克也中途殒命。至此,通晓全部梵蓝咒语的人只剩下梵啊铜一人。邢原多次劝说梵啊铜和徐洵,说梵蓝咒语被淹没不是梵蓝沙龙遗憾,它是整个人类的损失。梵啊铜和徐洵虽然认同这个观点,可是他们对梵啊灵太过于迷信了。况且他们也很清楚,破译梵蓝咒语的举动本身就违逆了灵魂人物徐旭的意愿。如今若将梵蓝咒语公之于众,岂不是让徐旭和紫灵死不瞑目吗!
邢原无奈,只能偷偷潜入梵蓝公墓,取出了梵蓝咒语。这个举动怎么能逃出梵啊铜法眼呢!梵啊铜却没有出面干涉,事实上默许了邢原的决定。
就这个时候,被梵蓝沙龙多少有些遗忘的拜木再度出现。
此时的拜木显得老练,行事不露声色。面对梵啊铜,邢原,徐旭三人,拜木开门见山说:“诸位,我清楚你们对我的怨愤。我们彼此恩恩怨怨依然无所谓。今天,我只想提醒阁下一件事情。公布梵蓝咒语,意味对徐旭最大的背叛。我希望诸位思量再三。”
梵啊铜冷冷地笑了笑,说:“拜木,我就不明白了。梵蓝咒语只会造福人类,公布于众怎么就是背叛徐旭呢?难道你有什么企图吗,我也提醒阁下一番,小心你那一条膀臂。”
梵啊铜异常的讨厌拜木。他本来尚且犹豫,要不要听从邢原的决定。拜木的出现,反而坚定了将梵蓝咒语公之于众的决心。拜木还了个冷笑,回敬道:“说什么一膀臂了!如果梵蓝咒语果真能造福人类,那么我情愿自刎于三位阁下面前。梵啊铜,阁下敢不敢同我打一赌。赌彼此一命?”
闻听此言,梵啊铜被恫了一下。梵啊铜才力横绝,却有不少人性上的弱点。他秉性轻狂,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不具备应对挫折的能力。
“好!我同你一赌。说说吧,我们怎么个赌法?”
拜木没有表情,很干脆的预言,斩钉截铁地说:“既然梵啊铜,邢原,徐洵三位自认为梵蓝咒语可以拯救疾病,造福人类。那么我们就营造一个封闭空间,让我们领略一番梵蓝咒语的魔力吧!怎么样?”
三人不解。彼此疑惑地相互观望。
“拜木!你想搞什么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说细一点吧?”梵啊铜说。
拜木栩栩如生地讲出了他的游戏规则。整个游戏过程完全由拜木一人承担。他发誓,要通过各种方式从一个城市中寻找出一些所谓的正人君子,那些洁身自好,那些事业有成的佼佼者。要保证一点,这些人需要道德高尚,需要口碑优秀。拜木采取种种手段,要让这些人相信自己偶然间患上了艾滋玻再由梵蓝沙龙出锚这些人诊治,当然了,这种诊治不过是个过程而已,因为他们并未真正患有艾滋病,再说了,这个实验完成前梵蓝咒语并不允许公开。告诉他们沙龙已经破译了这种疾病,面对这种疾病,如同面对普普通通的感冒发烧而已。实验时间五年,五年间梵蓝沙龙派出人,暗中监视这些人。加入五年时间,这些人安然无恙,健健康康。证明实验成功,拜木失败。拜木将自刎。换言之,假如我年内,这些人果真染上了艾滋病,那么证明实验失败,梵啊铜将自刎。这个实验就被命名为“梵蓝实验”。
梵啊铜一惊,这个实验有点诡异啊!他没有多想,断然同意了梵啊铜构思的这个实验。两人击掌为证,生死有命,勿要抵赖。徐洵和邢原也一愣,他们也察觉这个实验有点邪气,似乎蕴含了不祥预兆。面对刚愎自用的梵啊铜,他们也只好认同。
实验有条不紊进行了。除了梵啊铜负责研制一种药剂,这种药剂被注入人体内,将会产生半年的HIV假阳性效果,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真染有艾滋玻其余事情全部由拜木执行。他灌选了十三人,此十三人就是梵蓝实验样品。再经人介绍,引荐,让他们“机缘巧合”地结识了梵蓝家族。梵蓝为他们十三人诊病,彼此达成协议,十三人发誓不将梵蓝沙龙能够破译艾滋病病毒的能力泄露出去。同时,让十三人成为实验样品,受人作弄。梵蓝多少有些愧疚,再加上此十三人果真道德修养颇感,事业有成。所以梵蓝收纳十三人为梵蓝成员,他们十三人统称为梵蓝二代。至此,梵蓝沙龙不复存在,被梵蓝家族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