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游被衣紫夜的问话噎住了,搔搔后脑,他迷惑道:“……紫夜,你总是有理的,可你就是错了……”
“不,天游,如今的我才活得最踏实最真切,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漂浮无根的感觉。若你还将我视作朋友,就不要再说那样的话!若你不再将我视作朋友,也请你不要再多说一句!”
“我当然将你视作朋友!可是紫夜,我小时候常常看见爹爹独自流泪叹息,他说绝对不能伤了爱你的人的心,不然就追悔莫及。我不想你今后像我爹爹一样,独自垂泪追悔。”
衣紫夜看一眼君垣植与凌月珑,语气无奈,却淡然超脱:“人生本就有舍有得,想要得到必先舍弃,但我既做出选择,必不会后悔今日种种!”
凌月珑横眉冷笑:“好!好!你今日如此轻易地舍弃了我们,但望你有朝一日真的不会后悔!”
云天游欲待再劝,听得沉默的君垣植忽然道:“我认输!”
在凌月珑,云天游与衣紫夜说话之时,君垣植的眼光从未离开过远处李昊与崆原的动静。眼见李昊有意无意地将大半天梭将士引进了密云之阵,却迟迟未能依计划行事,想到那个中缘由,内心已是凉了大半。
似乎他的热血真诚,对他人来说都是如此廉价,轻易便可舍弃!
这十多年里,他以为自己足够淡然看开生死,却原来连别人转身的背影他都接受不了。
终究还是他赌输了!所谓的友情,爱情,他都输得一塌糊涂!
好在对于今日这一战,他做了两手准备。他虽信任李昊,却始终无法将国家得失掷于李昊一人身上。
偏偏此时泫予也是毫无音讯,远超出了当时计较好的时辰,难不成他半路遇上了什么阻碍?
可是李昊并不知晓他这一安排,而知情之人除了他,不过泫易与泫予两人而已!
莫非……
一直以来最为信赖之人竟会是敌方的暗桩!
若他猜测没有错,皇叔的行踪也是那人透露的!
泫易与泫予,两人在皇叔身边的时间不下二十年,早已是他和皇叔最为倚重信任之人,不仅如此还另外培养小六这一替罪羊,一旦他有所察觉,便将小六推出来顶罪!由此可见布局之人老谋深算,思虑之深,见识之远,非他所能及!
思及此,他紧紧握住了双拳,头额青筋突起,幽幽道:“我认输!”
如今最为紧要的,是皇叔!
“冰雕!”凌月珑气不过:“我凌月珑绝不认输!皇叔那边,我们还可以想办法!你,你就全当以前的紫夜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完全不相干的路人,仇敌!不要妥协!”
君垣植却看着前方,那里,原先和崆原对峙的李昊早已不知所踪。“我早已输得彻底,月珑,我很累,不想困兽犹斗。白白折损了那众多将士!”
衣紫夜忽感后颈一冰,冷冷的剑刃抵上她的脖颈。
李昊不可一世的声音响起:“老弟,亏我身在前锋为你们君家拼死拼活,你却在这里说你累了?真是寒心啊!”
衣紫夜皱了皱眉:“李昊?你竟敢背弃盟约?”
“去他的盟约,我只和华徵王有过口头之约,其他的,全不作数!”
“即便我们欠你良多,可你做出这样的事,我阿娘不会原谅你!”
李昊一脸调笑:“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会原谅我?”
衣紫夜转过身,李昊的剑搁在她的颈脖间,她却似视而不见:“你待怎样?”
“放人,撤兵。”
衣紫夜略微偏头,一脸无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你还是杀了我吧!”
衣紫夜转过身,李昊的剑搁在她的颈脖间,她却似视而不见:“你待怎样?”
“放人,撤兵。”
衣紫夜略微偏头,一脸无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不答应没关系,自有人会答应!在我的剑尖指向你的那刻,就有人向伊云女皇禀告了!”
想起阿娘疏离的态度和似有若无的情绪,衣紫夜眼中黯了黯。阿娘对于她身陷敌营的事,会作何反应?会不会认为她这个女儿也可有可无?
对于李昊的出现,凌月珑无疑是惊喜的。听到衣紫夜竟如此轻松地将死说出来,心中无论对她怎般愤恨,到底心生不忍。可自尊心却绝不允许自己再为衣紫夜说一句好话,于是站在一边不说话,同时也用杀人般眼神止住了云天游将要开口的话。
听到李昊的声音,君垣植心中松了一气,他终究没有信错人?
他静静看李昊半响,轻笑出来:“你流这么多血试试,看你累不累!”
李昊却不回答他,转过头看着肩头同样染血的凌月珑,问:“珑儿,你累吗?”
凌月珑摇摇头。
李昊挑着眉,不满道:“什么时候起,你这么弱不禁风了?连珑儿都不如?”
君垣植瞅一眼凌月珑,摇头回道:“你大概不知道珑儿她的强悍之处,不如她也是自然。”
凌月珑见君垣植此刻仍有心思打趣自己,知道李昊的出现多多少少缓解了他心中因紫夜而积累的郁结,欣慰得回嘴道:“对呀,我打小就强悍,也不想想我小时候是从谁的魔抓下存活下来的!”
在等待伊云女皇回应的时间,李昊抛给君垣植一瓶伤药,叫他和凌月珑服下。君垣植毫不犹豫服下药丸,凌月珑拿着药瓶,半响,艰难开口道:“谢谢!”
李昊轻轻挥手,眉眼具笑:“在下荣幸!此次救了华徵王,区区幸不辱使命!”
凌月珑想起赵逸说的他在朝堂上的承诺,不由得脸一红!
衣紫夜看到红着脸低头的凌月珑,不明所以的云天游,还有身后李昊的调笑,忍了许久没有忍住,拉下了脸,低声对李昊道:“我记得你曾说起过,你有一桩娃娃亲!”
李昊却回答得大声,语气十分无奈痛惜:“是呀,我一直想着的,可惜世事变幻,我再不能得偿所愿。”
衣紫夜的声音压得更小声:“既心有所属,便莫要再招惹旁人!”
“呀呀,你这话,语气倒和某人一模一样!就这么见不得我多一位妹妹?”李昊附在衣紫夜耳边小声笑道,“你这么处变不惊,是不是笃定了我不会对你怎样?还是说,你在吃醋?”
衣紫夜心里白他一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得他如此回答,放心不少,心下也知李昊是在警告自己,也知以自己目前立场再关心云天游和凌月珑似乎逾矩了,于是淡淡回道:“难道我惊慌失措你就会放了我不成!”
李昊摇摇头。
衣紫夜不再说话,以她和李昊这般看似亲昵的举止,不惹人怀疑才怪。于是努力装出一副被人背叛的颓败感出来,以怨恨的眼神看着李昊。
原先万马奔腾,气势恢宏的战场不知何时都偃了旗息了鼓,士兵将士们将兵器放在地上,席地而坐,静候上层者的谈判结果。
伊云、天梭停战撤军,两国主要将领集齐逻渭城下,展开和谈。
凌月珑伤口本就无大碍,只将伤口稍作包扎,跟在君垣植身后,视线从不曾从他身上移开过。
君垣植脸上血色全无,虽吃了伤药,可衣紫夜那一剑快很准地刺穿他的胸膛,紧靠心脏,伤势严重,人也越来越虚弱。若她的剑势再稍微往下,他便救无可救。这也是凌月珑最恨衣紫夜的地方,她竟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