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我皇叔,你将我怎样都可以。”
“抱歉,我訾夜还没宽容到原谅杀父仇人的地步。”
“他做一切都是为了我父王,为了我。我才是所有事情的起源。你要杀也是该杀我!”
“华徵王莫急,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一份。”
“你……当真不念一点情分?”
衣紫夜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笑话:“华徵王,你到如今还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可怜可悲可笑?”
“好,既然这样……”君垣植凌厉的眼神射向衣紫夜,“我倒想看看,你能狠心到何等地步!”
“紫夜,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凌月珑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不知如何是好。她才多久没见紫夜,何以紫夜竟会变得如此陌生遥远?她将入肉不深的箭矢拔掉,道:“紫夜,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哪里有什么苦衷!诚如你所见,我訾夜今后只会与华徵王不共戴天!”衣紫夜冷冷一笑:“华徵王,不怕告诉你,那晚救你,并非我本意!今日你受我一剑,从此你我恩义两清!”
君垣植愤恨地看着衣紫夜,脑海中却蓦地记起那日她如兰气息吐在耳侧:“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一定要记得,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晚的她,是不是‘看见’了今日情形,所以才会那般无奈,再三强调?
可是今日种种,他再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是当日说着那番话的她……
昨夕双影双行,今朝形同陌路。当真是岁月纠结,乱花迷眼!
然而是是非非之中的虚虚实实,他已是渐渐看不真切,却如此强烈地感受得到内心的不甘!
他走到衣紫夜身前,将地上的剑拔出放在她手心,紧抓住她的手,两眼发光:“恩义两清?不共戴天?誓不两立?不是要为你伊云千万男儿报仇,不是为你死去的父亲报仇,那好,来呀,我君垣植就在你眼前,要杀要剐,听凭处置!”
“你!”衣紫夜没料到他竟如此逼迫自己,可前功不能尽弃,于是狠下心,再次挥剑向他!
君垣植面色微讽,缓缓闭上双眼,静候衣紫夜对他二人的最终判决……
凌月珑站在君垣植一尺之外,看着他转头闭目的动作,觉得他竟是从未有过的落寞与孤寂,心似被撕裂般地疼痛。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即便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要将冰雕的心从衣紫夜手中拉回来!
若非紫夜之故,向来光盲万丈风华无限的冰雕何至于如斯狼狈潦倒!
她上前挡住衣紫夜的剑势,衣紫夜见她陡然出现,急忙将剑势转开:“月珑,让开!”
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衣紫夜,心中怒气陡升。她抓住衣紫夜持剑的手:“冰雕对你情深一片,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他为了你不惜与皇叔对抗,为了你……”
衣紫夜忽然打断凌月珑:“求而不能得,是以反抗。不过为了一己私欲而已,如何到了月珑你的口中,便成了如此冠冕堂皇的伟大行径!我訾夜一介弱女子,怕是承当不了!”
“紫夜,为何一别之后,你竟变得如此陌生!”
“那只能说,你从来就不曾了解我!”
“你……你!”凌月珑气得语塞,沉默片刻,她放缓语气,问:“紫夜,你跟我们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所以现在才这样对我,这样对冰雕?我知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然,不然你也不会因为担心我们而对我们避而不见,不让我们随你入矢罗……”
衣紫夜终于挣开了凌月珑的手,冷笑道:“我能有什么苦衷!若真如你所言,我有苦衷,那么,杀父之仇算不算?夺国之恨算不算?这么些年我阿娘忍的罪,我尝的苦,算不算?至于阻止你们跟随我进矢罗,是因为,从我得知身世的那刻起,你们便再也不是我訾夜的朋友!自然也就不能让你们跟着进矢罗!”
“……”凌月珑痛心地看着衣紫夜,竟想不到,造化弄人,原本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如今却成了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这叫她该如何是好?“可是紫夜,仇恨没有终点,放下才得解脱,善心如你,该……”
衣紫夜打断凌月珑:“月珑,你有没有一件事让你恨到锥心泣血,想要杀尽天下人?如果没有,就不要再和我谈什么放下!”
“紫夜……”
“以前我总对世事提不起兴致,高兴忧愁从未深切地体验过,活了这十八年,除了每年一次的宿疾,从未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感受。难得如今这仇恨深入骨髓,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下,怎么说,也得让你们尝尝我阿娘万分之一的苦痛!”
“……你……”凌月珑转头看了眼君垣植,紫夜说除了宿疾,从未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感受,这不也否定了她对冰雕的感情!紫夜说得这么绝情狠心,这叫冰雕如何自处!
“心疼他了?既心疼,当初就不该将他拱手相让!你以为你这样的行径很伟大?我却觉得你着实愚蠢的很!试想,这世间还有谁比你更舍不得他伤心!你……”
“紫夜!”凌月珑气急败坏地打断衣紫夜,脸色通红。她惊慌失措地想,自己从未和她提起过这件事,她是如何得知的?想起她在残雾谷的善解人意,皱着眉头心道,难道这人真有读心术不成!
衣紫夜笑得理所当然:“难道不是吗!你之所以对天游这么好,是不是因为你……”
被人当众戳破心底深藏的旖旎心思,凌月珑此刻已是恼羞成怒,察觉君垣植疑惑的目光,她急忙打断衣紫夜:“休得乱说!亏得我以前对你推心置腹!竟不想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是我凌月珑瞎了眼,才会与你做朋友,才会傻傻地跟了你一路,只怕你被坏人劫持失了自由!”
衣紫夜意味不明地一笑,轻松而淡然:“现在知道了也为时未晚!”
“你……”凌月珑气结,心中动了真怒,欲待再回紫夜几句,但想起自己从来说不过她的事实,也不想再与她纠缠,转而对君垣植:“你怎么样?”
此刻君垣植已是刷白了脸,面对她的关心,轻微地摇了摇头:“不碍事!”
“……紫夜,你怎么这么说。我们真的都很担心你。”云天游忽见如此陌生的衣紫夜,一时适应不了,隔了这许久才讷讷说道。
衣紫夜的视线在云天游身上稍作停留,冷哼:“天游,你知不知道姑姑是如何死的?是被君家重伤以致后来难产而死!你要与仇人为伍我不管你,但望你也莫要对我的行径指手画脚!因为你没资格!”
凌月珑闻言,也将视线投向云天游,一字一句道:“云天游,若你也存的她那般想法,便尽早随她滚开,我凌月珑也不怕再失去一个你!”
云天游搔首踟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跑到凌月珑身边,恳切道:“月珑,我怎么会离开你!”又转向衣紫夜:“我不知道以前的事如何,可眼下,确是紫夜你不对。你不要再错了好不好?”
衣紫夜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莞尔一笑:“敢问天游我何错之有?如果为父报仇有错,为母解忧有错,那我訾夜哪怕再错一些又何妨!难道天游你要我向你一样,认贼为友,做一个不孝不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