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见君垣植和云天游站在花海之外,微笑着看着花海中的两人。凌月珑兴奋地在身后不远处忘我地跳着舞,犹如蝴蝶般翩跹轻盈。一舞终,凌月珑向她走来,“紫夜,你也跳段吧!”
看着她微笑的眼睛,衣紫夜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端颈,扬膺,运眸,差指,飞抉,衣紫夜轻轻起舞。
从得知皇上要她出席为君垣植举办的庆功宴时,母亲便请了天梭最好的舞姬教她舞蹈。为了那晚,她苦练了十天,却最终一番努力化为泡影。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支舞,也还记得舞姬告诉她,天下最好的舞不是因为怎样完美多变的舞步,也不是因为怎样柔软优雅的身枝,而在于舞者在跳舞之时所表现出来的感染力。舞步变幻,肢体优雅,最多只能让观众赏心悦目,却不能深入人的内心,引起共鸣。那样的舞,再美再艳,只能称之为二流。舞者只有做到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力与形合才能打动人心。她也还记得那晚舞姬在月下起舞,没有繁杂的动作,没有刻意的修饰,一切都是舞姬的兴之所至,却让一旁观看的她生生地落下几道清泪,她知道,那就是舞姬口中所说的以神领形,以形传神。
她没有跳那支苦练十天的舞,只是随意地在天地间翩然起舞,云肩转腰,她看到蝴蝶飞舞,鸟儿展翅,昂首飞舞,她听到花开花落,韶光流逝。闭上眼,满世芳尘流动,清香诱人。
衣紫夜放下袖摆,静立在原地,她看着凌月珑一脸的惊艳之色,拍手叫好:“紫夜,你的舞,太绝了!我今天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倾国之姿了!”
不远处的云天游刚从震撼中醒来,正想说什么来表示对衣紫夜的赞慕,便听一旁的君垣植低声说着什么:“美酒娇花不醉人……”后面的话却听不真切,肯定是赞美紫夜的吧,他搔首想。
看着花海中的两人,云天游快乐地想,便是世界在此刻倾塌又如何,此生他已无憾了!
四天后,帝都明雍城外驿站。
苏雨闲时无聊,坐在驿站外边的草地上,悠闲地拔着地上的草,远远地便看到远处的白色身影,心中一喜,站起身来,便往驿站里面跑:“夫人,小姐,小姐回来了!”
衣夫人正在喝茶,听到苏雨的欢叫声,把茶杯轻轻放至桌上,笑看着苏雨:“你这孩子,难得在夜儿身边这么多年也没改了性子!”
苏雨见夫人高兴,壮着胆子回道:“小姐宽厚,奴婢又何须改什么性子呢,小姐都说我这样的性子很好呢!”
“是很好,不要改。”衣夫人似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黯,有满脸欢喜地走出了驿站。只见女儿并君垣植几人向驿站疾行而来。看着骏马上的女儿,脸带微笑和身旁的陌生女子说话,举手投足是如此熟悉,却让她有一刻呆愣,这样的女儿,她竟是从未见过。
待走近,她仔细打量着女儿身旁的女子,阴柔中带着些许刚强,眉间隐藏着似有若无的不知所措。她笑:“夜儿,这位是?”
衣紫夜忙介绍:“卿卿,这是我娘。娘,这是商卿卿。”
商卿卿俯首向衣夫人行礼,其余三人也纷纷向衣夫人行了一礼。她有意无意地瞅了眼君垣植,见他眉宇淡薄地站在一边,礼数周全地不让自己有丝毫突兀之感,只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忧心,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吗?
她拉过商卿卿,一脸笑容地对她夸个不停:“真是个好孩子,长得真水灵!让人看着也舒心!”
“……”商卿卿温柔地一笑,用手势比划着:“多谢夫人夸奖。”
衣夫人询问地看着女儿。衣紫夜回望着她,再看看商卿卿,便了然于心。心疼地摸了摸商卿卿的青丝,“孩子,真苦了你了。”眼神又转过君垣植,云天游和凌月珑三人:“你们一路赶来,必定累了,先进去休息会再进城吧!”
“是。”几人跟着衣夫人进了驿站。
衣夫人与女儿小坐闲聊了片刻后,君垣植和凌月珑走过来向衣夫人行礼:“伯母,家中还有事,晚辈与珑儿便先行一步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衣紫夜抬头看了眼君垣植,又迅速低下了头。刚刚她还在心底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与他们分开,这会他们倒是自己先行离开了,心中大石落地,却又紧接着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是不是,他早就看穿了自己这四天的左右为难?
“既然家中有事,速速回去才是道理。”衣夫人见女儿低头不语,心中一叹,也罢,倒是她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四人又闲聊了会,君垣植和凌月珑便告辞离开,衣紫夜明显地感受到了月珑对他满心的责怪之意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衣夫人甚是无奈:“夜儿……”在看到衣紫夜的表情时,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明雍城?真的好大啊!”明雍城外,云天游坐在马上看着明雍城,感叹道。
衣紫夜挑起车帘,看着满是惊叹的云天游,“据说明雍是天下间最大最热闹的城市”
“真的?”云天游兴奋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又说:“紫夜,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衣伯伯啊,我马上就样见到他了……”
衣夫人听她这么说,宽慰道:“你衣伯伯很好讲话的,比我还随性呢,别紧张!”
衣紫夜知道她为什么会紧张,“云公子,你可还记得在残雾谷我跟你说的话?”
“……记得!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尊敬的爹爹!”
衣紫夜微微一笑,放下车帘。
衣夫人吩咐马夫:“走吧!”
马车徐徐而行,空气飘来几句:
“夜儿,回到府里,娘有话问你。”
“娘,女儿……有些事也想请爹娘解惑。”
衣昀亭下朝回来见了云天游,听云天游说着云济霖的往事,感怀往事,老泪纵横,更出言要认云天游做义子。而云天游见衣昀亭听得伤心,说着说着也是泪流满面。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月华洒满庭院,衣昀亭才道:“贤侄一路辛苦,今天先行休息,老夫明天找你再叙。”
“好。”他还没听到关于他爹爹生前的事迹呢!云天游擦了擦脸上泪水,随衣府丫环离开。
“哎!”云天游走后,衣昀亭望着月亮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老爷!”
“什么事?”衣昀亭转身看到苏雨恭顺地站在回廊下。
“夫人请老爷去芷苑一趟。”
“嗯。”说着随苏雨往芷苑而去。
走进女儿房里,衣昀亭便看到她低头跪在地上,前面,是泪流满面的夫人。心中大惑,也忘了去问候她们此次出行的情况,忙进房想要扶起女儿,哪知她却是执意不肯起来。疑惑地看了看夫人,她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女儿为何执意不起。
“女儿不孝,还请爹爹成全。”衣紫夜说,语气悲恸万分却是坚定不移。
“有什么事起来再说!”衣昀亭看了眼夫人,再次想要扶起衣紫夜。
衣紫夜终于站起来,看着娘亲的眼泪还有爹爹眼中的痛惜,她知道,若长跪在地,受折磨的只有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