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四人四骑出现在建州城郊。
行前,衣紫夜遣苏雨把玉箫还给了君垣植,她知道,那玉箫对他而言,定然意义非凡。苏雨对于衣紫夜拒绝让她一起去建州觉得很是委屈,自从她做了衣紫夜的贴身丫鬟后,她从未真正离开过衣紫夜。所以连着对君垣植的态度也淡了很少,她以为,小姐就是怕她不小心泄露了身份,才就这么甩开她的。心里对君垣植存着埋怨,见到君垣植后倒是没有先前那般紧张了。
君垣植接过苏雨手中的玉箫,静静注视了好一会,并没说什么便挥手让苏雨离开了。
苏雨把心中的委屈说给小姐听,衣紫夜无奈一笑,宽慰道:“不是我不想带你,而是此去危险重重,你不会武功,到时我不一定护得了你。况且,你君王爷都没带呢,难道我比他更矜贵?”
苏雨撅撅嘴,小声回道:“可是小姐是女子啊!”话是这么说,可也不再暗自赌气了。
出发时,衣紫夜看着凌月珑,云天游,君垣植三人各自牵着马站在马车前,想了想,便把马车换成了骏马,和他们一道御马而行。
一路上,凌月珑都一直小心着衣紫夜,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马去,所以忽略了很多小细节,比如说云天游的看着她的疑惑表情,比如说君垣植越来越深沉的眉眼,比如说衣紫夜此刻眼中的惊讶。在她发现之前,衣紫夜早已飞离马背,奔向前方的山壁。
“紫夜!”凌月珑抬头看向山顶,但见山壁边缘一蓝衣女子迎风而立,眨眼之间,那女子便从崖顶飘落下来。而衣紫夜已如飞燕掠空,脚点树尖,在半空中接下跳崖的女子。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衣紫夜轻轻放下蓝衣女子,心中惊叹,飞跃而出,半空救人,只在转眼之间。江老头果真没胡说,可是这,这,这碧空翩连也太厉害了吧?!
“姑娘,你为什么要从那崖上面跳下来?”云天游问道。
“……”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满脸悲恸,眼含泪水地盯着衣紫夜,不说话。
“姑娘,你……”衣紫夜轻轻开口问,然而她才说话,眼前的蓝衣女子便哭了起来,她无奈地看了看凌月珑一眼,似乎别人一哭她便会变得无措起来。
“姑娘你莫哭,有什么事你和我们说说,能帮得上的我们便帮。”凌月珑下马走到女子身边,极尽可能温柔地说道。
一旁的云天游听着凌月珑的声音,双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女子只是哭着,不说话。
凌月珑看了看君垣植,尴尬地笑了笑,又狠狠地瞪了眼云天游。
于是四人耐心地依次又询问那女子,那女子但哭不语,最后凌月珑终于失去耐心,对女子挥挥手:“哭得本郡主心烦得很,我们也不需要你回报什么,你走吧!切记再莫看不开了!”说完当先策马离开。
云天游看了眼仍在哭泣的女子,犹豫了片刻,再看了看渐渐走远的凌月珑,也上马追她而去。
衣紫夜和君垣植对望一眼,然后又看向那蓝衣女子,半响那女子毫无反应,衣紫夜暗叹一声,与君垣植策马离开。
四人悠闲地走了一会,凌月珑忽然惊道:“那女子真是奇怪!紫夜救了她不道谢也就罢了,还不理不睬的,现在看到我们走了,也知道急了,居然跟着我们走了这么一大段路!”
云天游闻言回头,果然看到刚才那女子远远地跟在后头,满眼期艾地盯着衣紫夜。“紫夜,她在看你呢。”
衣紫夜回头,与女子对望一眼,然后又继续策马往前。
“你不和她说说吗?”
衣紫夜摇摇头,并不说话。
凌月珑回头,看到那女子又把灼热的目光投向君垣植,心中大大地不快,调转马头,在那女子跟前停下,居高临下地道:“喂!你到底想怎样?”
这回那女子终于有所动作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手。
“你不会说话?”凌月珑惊讶地问。
那女子点点头。
“原来这样啊,怪不得!你怎么不早说,好让我们误会你了!哦,不是,我是说你刚开始便应该暗示我们的。”凌月珑的同情心被充分地勾起,全忘了刚刚的不快,语气柔和异常,“那你为何要跳崖?”
那女子一听,双眼立马噙满泪水,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凌月珑赶紧改口:“肯定是伤心事,不说也罢,免得又惹得你伤心。”
那女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双手比划着什么,凌月珑看得一愣一愣的,大半天后,女子终于停下来,凌月珑松了口气,她可是一点也没看懂。正寻思着接下来该说什么,忽听君垣植道:“既然如此,这些天你便随我们吧,等我们此间事一了,便为你寻一好去处。”
“呃?”凌月珑转头看向君垣植,满眼疑惑。
“她说她母亲刚死,继父便威逼着要把她嫁给乡里土豪,于是她便和她的青梅竹马逃出来,只是她的心上人在一天前害病致死了,所以她才要投崖自尽。”衣紫夜答道。
“真可怜!”云天游轻轻地叹道。“紫夜,你居然看的懂手语?”
衣紫夜点点头,她的婢女中就有一个不能语,眼前的女子的手势虽不同于她的婢女,却也大致能看的懂。
“你真打算让她和我们一起?”凌月珑看向君垣植,她虽则同情女子的遭遇,却不解君垣植的行径,他居然会主动开口留下这女子?!冰雕虽正直善良,可却绝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按说他应该是赠女子一笔银子,然后离开,从此各不相干。而且她虽不清楚他此次离开帝都的原因,却是大致知道他此行是有要事在身的,有这么一个外人在旁,岂不是很不方便?
“……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吧!”衣紫夜忽然道。话一出口,君垣植目光扫向衣紫夜,她回以微笑,君垣植嘴角微微一动,转开视线。
凌月珑把两人短暂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心底忽地涌起一股莫名地情绪。凌月珑自认很了解君垣植,可以看出他在想什么,只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中的冰雕的行为举止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得让她难以看透,比如说他坚持退婚的行径,比如说他偶尔看衣紫夜风轻云淡的眼神,比如说他刚刚的决定……是她从未了解过,还是他们之间,什么变了?
凌月珑甩甩脑袋,赶走心里莫名的思绪。转眼看到云天游策马缓缓向她行来,眼珠一转,骑马静立在原地等待着云天游的靠近,云天游傻傻地冲着凌月珑笑着,笑得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阵憋屈,抬鞭便向云天游的坐骑狠狠挥去。云天游身下的马受痛狂奔,一阵狂叫,前腿疯狂地蹬着,极力地想要把身上的云天游摔下来,只是云天游稳稳地坐在马上,不一会便把受惊的马给安抚下来了。
“你这呆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捉弄失败,反倒给了他一次炫耀的机会,凌月珑心里更添了堵。
“月珑你不高兴?”
“没有!”
“你明明就不高兴……是不是我没摔下去,你觉得没意思?”
“我哪有这么变态!”凌月珑觉得心烦,不想再理他,驱马向前狂奔。稍会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她忍不住回头,看到云天游摔得灰头土面地趴在土地上,在阳光下对着自己傻笑。凌月珑眯着眼,抬手挡住耀眼的阳光,面无表情地盯着云天游。稍会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云天游的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只是笑着笑着,她忽然冷着脸,冲云天游怒吼:“我高不高兴与你这野人有何干!谁要你摔下马来着?有你这么笨的人吗?”
云天游的傻笑僵在脸上,看着凌月珑远去的背影,沮丧地低下头来。
“云公子。”衣紫夜策马行到云天游身旁,轻轻唤道。
“紫夜……”云天游抬头,冲她憨憨一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衣紫夜心下一紧,这么一个单纯质朴的人,该拿他如何是好?“是啊,你不该为了博月珑一笑便刻意摔下马来。如果万一受伤了,你让月珑情何以堪?”
“我有武功护身,不会受伤的。”
“那你说,如果月珑她为了你故意从马上摔下来,你乐不乐意看到?担不担心?”
云天游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是了,我们是朋友,彼此牵挂,关怀,谁都不想对方出事,也不愿看到对方因自己受伤。如果你这次万一受伤了,只会加重月珑的负担,你懂吗?”
云天游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以后行事,不管你目的何在,先想想身边人的感受,把自己给照顾好,可好?”
“好。”云天游看了眼前方,对衣紫夜说道,“我去向她道歉去。”说完策马追凌月珑而去。
衣紫夜收回望着云天游的目光,投向君垣植,见他无动于衷地站在蓝衣女子身边,静静地看着刚刚一幕,并不多说什么,于是收回目光,冲蓝衣女子伸出手道:“我们出发吧!”
女子迟疑了片刻,然后伸出手,上了衣紫夜的坐骑。衣紫夜浅浅一笑,“姑娘坐好了!”话音未落,便策马疾驰而去。女子似是未曾料到衣紫夜会忽然策马疾奔,一个没坐稳,眼看着就要落下马,忽然被衣紫夜反手捞起,扶坐在马背上,惊慌失措地抬起眼,便看到衣紫夜一脸歉意:“让姑娘受惊了!还请姑娘见谅!”
女子慌忙摇摇头,感激地看着衣紫夜,似是说,若不是衣紫夜,她早便摔下去了。
衣紫夜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君垣植,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双手比划了一阵,见衣紫夜仍疑惑地望着自己,便用右手在空中写了三个字:商卿卿。
“卿卿,好名字!”衣紫夜赞道。
商卿卿腼腆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形,脸颊噙着一对酒窝,甚是好看。衣紫夜暗自想着,这商卿卿笑得,可真谓倾国倾城!“真好看!”
商卿卿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衣紫夜在夸她美,心里微微诧异,难道她不知道她自己灿如春华,皎如秋月,风华绝世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