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许多药丸不是一两天就能练成,阿娘是不是在她离开皇宫那晚就动了帮她的心思?
衣紫夜觉得头有点晕,喉咙干涩发苦,她想或许是自己方才没把握度,将血放多了些。“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你在这也算是主人了,就自便吧……”
崆原追上去想要帮她平复伤口,却被她断然拒绝。这些日子他肯定也不好受,他一定也像帮自己善后这样帮阿娘!是她一番心事都在君垣植身上,才没发觉他这几天脸色也不太好看……
衣紫夜拖着疲乏的身子缓缓地前行着,手中紧紧抓着药盒,脑中一片空白。
君垣植这几日身子备感舒适,人也不再似先前般疲惫不堪,于是沿着壁秋院中的小溪顺流而下,悠闲而适意地走着。
忽见前面小桥之上,柳树掩盖之中,衣紫夜黑色身影略显寂寥,缓缓地走着。
他心情大好,快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你回来了?”
“嘶!”衣紫夜倒抽一口气,回头见到君垣植,原先紧皱的眉头瞬间展开,轻轻推开他的手:“我好累,想先行回去休息。”
在衣紫夜转头刹那,君垣植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疼痛难忍的神色,心下担忧,又见她面色惨白,精神恍惚,大骇,她难道受伤了?
再次拉过衣紫夜的手,正要将她的衣袖卷上去,却没料到衣紫夜忽然失控,尖声怒吼道:“华徵王!你没听见我说话还是怎地!我说我累了,想回去休息!烦请你让开!”
君垣植从未见过这样的衣紫夜,稍一恍惚,衣紫夜已挣脱了他的手,踉跄着离开了。
他想去追,才刚迈开一步,却被人拉住,崆原不忍的声音传来:“你让她好好静一静,此刻她最不想见的人,恐怕就是你!”
君垣植疑惑地回头。
崆原想了想,叹道:“因为你们君家之人,姑姑永远失去了师父,她心中最恨的,莫过于此,可她却为了阿夜,宁肯放弃这些仇恨,更甚至,牺牲自己帮阿夜来救你,阿夜得知这些,一时有些想不开,你就让她静一静吧……”
“牺牲自己?”君垣植惊愕不已,难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是真的?“救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放心,姑姑没事,阿夜不也鲜活地站在你眼前?不过是救你的药比较费心罢了,姑姑不忍阿夜为了救你那么辛苦,在替你去寻药时,不小心受了伤而已。”崆原望着衣紫夜远去的背影,想着若此刻华徵王追上去,没准阿夜苦心想要瞒住他的事实会被他发现,于是恨恨道:“华徵王,这些日子,你对阿夜死缠烂打算是怎么回事?彰显你的矢志不渝还是觉得我们阿夜无情冷血?别将自己整得这么情圣,阿夜心里可比你苦千百倍,对你的感情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你这样难道你还不满意?你难道不知道,有时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你就,让她一个人呆着吧!”
君垣植看着同样的方向,怆然一笑:“我坚持要见她,就是为了告诉她,我会放手让她走,只要她不再那般逼迫自己。我已经修书易叔,他五日之后便来接我。”
“五日……可你的身子……”崆原犹豫道:“阿夜不会答应的。”
君垣植温和一笑,笑得胸有成竹,笑得空荡虚无:“不,她会答应的。”
在他和嘉德女皇面前,她的选择一直都不会是他!
晚间崆原将君垣植要离开的话转达衣紫夜,她果然状似轻松地点了点头,并不打算挽留。
“他体内毒素不是还要五六日才能肃清?少了你在他入睡时的助力,他……”
衣紫夜却淡淡打断了崆原:“这也没什么,不过再多吃三四日药罢了!”
崆原却不答应:“不行,你知道那三四日的药丸需要你多少血做药引吗!你上次不顾自身身体差点伤了根本,这些日子又……”
衣紫夜再次打断他:“他早日离开,你难道不高兴吗?”
“我当然不高兴!只要对你有一丝不利的事情,我都不高兴!”
衣紫夜无奈一笑:“可我很高兴,所以没办法,只能让你不高兴了!”
崆原气结,许久,才道:“那你不准再另行炼药,那几日,就由我来为他疏通驱毒好了!”看到衣紫夜张口就要回话,他加了句,“你若再推辞,我就把事实真相告诉华徵王!”
衣紫夜张了张嘴,终没再反驳:“阿原,谢谢你。”
这五日,衣紫夜像往常一样,将督促君垣植服药的任务派给了尤环,只是在尤环确认他已沉睡后,才出现在他房中为他输入灵力调理周身血脉。
凌月珑说得对,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她又何必再摆出一副对他关怀备至万般不舍的模样再去招惹他的伤心!
君垣植却总让尤环在他服完药向衣紫夜复命之时,为她捎来一些他做的小玩意。
午间是一只草蚱蜢,晚间是一只纸飞鸟。今日是做工精致的花灯,明日是绘得得栩栩如生的纸鸢。花样层出不穷,费尽心机,只为博她一笑。
也会在晚间她入睡之后,悄悄来访,轻轻拥她入怀,然后在翌日她醒来前离开。
她是在他第一次来访的第二日清晨知道他来过的。看见轻陷的枕头上,一缕青丝静静躺着,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那是属于他的发丝。
浅浅愁绪缓缓蔓延,却只化作嘴边一丝淡淡笑容,随即消散不见,再难寻觅。
夜间她被额头一个轻柔的触碰惊醒,心中一颤,忘了要将眼睛睁开。
额间的唇缓缓离开,小心翼翼,一路向下,最后轻轻停在了她的唇边。
一阵苦涩心疼在心底漾开,连偷吻都偷得这般惊慌失措,虔诚害怕,他心底该有多绝望?
他最终在她身边躺下,无限珍惜地,将她轻轻圈入怀中,从始至终,她装作熟睡的样子,一动不动,直到再次沉沉睡去。
尤环变着法子讨她开心,这丫头本就活泼可爱,衣紫夜看着她想起了远在天梭的苏雨还有爹娘,笑容中总带着一丝丝化不开的伤感。
尤环不懂衣紫夜内心深处想法,只道她面上笑得花开灿烂,倾国倾城,心里定也是快乐的,于是跑去向君垣植邀功。君垣植听着也跟着笑:“那以后你可得多陪陪你家小姐!”
“那是自然,只要小姐不嫌我聒噪!我逗得小姐笑了,你可得按约定收我为徒!”说完就要向君垣植行拜师礼。
君垣植连忙阻止她:“我是答应了教你几招防身功夫,可没说收你为徒!”
第五日,泫易十来位赤霄卫队抵达白苹山庄,君垣植辞别山庄上下,只待来日便离去回国。
衣紫夜遣人将两盒药丸交至君垣植手中,更私下召见泫易,再三嘱咐他一定要监督君垣植按时吃药,将来睿儿的药,也要他好生督促着。
是夜。
君垣植照常前来,在衣紫夜身旁躺下,搂住她。
他其实知道她没睡,在第二夜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在装睡。
因她善解人意地往里移了几许,为他留下了足够空间。
他很安心。
即使她一个劲地将他往外推,她的内心深处却总留有独属于他的一席之地。
他也很绝望。
相知相爱的两个人,却只能在彼此故作不知的境况下靠近相拥,捂热得了彼此体温,却温暖不了空寂冰冷两颗心。
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怀中人忽然转过身来,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前,伸手回抱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