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自然是我走我的阳光道,他做他的逍遥帝!”
“你割舍得下吗?”
“又能如何呢!有舍才有得,与他比起来,我更想守住身边其他的人事。”
“为何不尝试着去说服姑姑,说不定……”
衣紫夜忽然打断他,“不,那样对阿娘太过残忍。”
“你明明也知道,若你去求姑姑,她必会应了你!你,你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衣紫夜侧头,看着他,由衷得笑开:“只要他活着,我已心满意足,不敢也不想再作他求!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在这里几日不出,不知月珑还有天游怎样了?我那晚见到他们两个,似乎感情深了不少。”
两人渐渐走远,紫色身影立在阁楼里,许久不动。
尤俊试探道:“夫人可要留在庄内用晚膳?”
“……不了!我来过之事,不准对小姐提起!”她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还有,那人如今怎样了?”
“那人?哦,这几日小姐在他药中多加了样东西,他多半是睡着,却是日渐精神了。”
“罢了,都由着她吧!”半响,紫衣妇人沉沉一叹,转过身来,白发紫眸,摄人心魂。
衣紫夜与崆原行到西厢房,这里是离君垣植所在之所最为偏远之地,她严禁任何人入内,庄中仆人除了在晨间来此打扫一番,从不敢入内!
因此在看到大开的房门之后,她呆愣了片刻。
是谁!
君垣植?
可她明明看到他将汤药喝尽,出来的时候,薰炉中的香也烧得正旺,他也有疲乏之色,此刻他应已入睡,没道理会在此!
她快步走到房门口,看到绝不可能出现在此的君垣植正端着一碗赤红色汤药仔细地端详着,察觉到她的到来,他抬起头,凌厉的眼神向她直射而来:“这该死的到底是什么!”
崆原在庭外听到里间阴冷的责问声,生生止住了步伐。
衣紫夜双手在袖中握了又松,甩了甩袖摆,奇道:“就是普通的汤药啊!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见到君垣植的脸色愈加冷峻,她笑着补充:“不过这普通汤药里面加了少许鸡血,可能会有腥甜之感,所以我在这药里放了去腥的蒲尾草,那口感是不是很怪异?”
君垣植放下药碗,快步走到她身边,近乎蛮横地拉过她的双手,卷起她的双袖,将她的双手翻来覆去好一阵检查,却始终没有找到可以证实心中猜想的证据。
他眼睛一转,看到房中放置的一盆水,急忙走过去,把手伸进去,然后走到衣紫夜面前,伸手触上她的红唇,粗鲁地擦去上面的口红。
衣紫夜静静地站着,任由他如何蛮横地用湿透的袖子擦去她脸上胭脂水粉,直到感觉他的手停在她脸颊,看见他泄气的双目,她才微微一笑,伸手附上他的手:“我真的只是在那药汤里加了些许鸡血!纯粹是为了给你补血!”
鸡血?补血?亏她说得出来!
屋外的崆原闻言,嘴角抽搐,半响,无声笑了笑。
君垣植不见她身上有伤,唇瓣即使擦去口红依旧鲜嫩欲滴,对衣紫夜的话将信将疑:“那你为何在药里加甘灵,还要在屋里点十香?”
“甘灵与十香一起虽催人昏睡,可对重伤之人,却有宁息安神之效。”
“你为何不告诉我,反而搬来那许多花草,想要掩盖十香之香?”
衣紫夜满脸无辜与委屈:“那些花草,你难道不喜欢吗?”
“……”面对他的追问,衣紫夜答得煞有介事,彷如事实真就如此。可眼前的这个人,两个月前,不照样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谎言说得天花乱坠?
要不是李昊不忍心,将衣紫夜在战场中摔碎的玉箫碎片给他,他还真就相信了她是恨极了他要与他彻底决裂!他送给她的玉箫,那晚他雕了一晚上,洞壁上有一朵简略却栩栩如生的紫阑华,而她摔碎的玉箫,那本该刻着紫阑华的地方,平整光滑,毫无雕刻的痕迹……
很明显,她仿制了一只玉箫,然后在他面前狠狠摔碎了它。
她费尽心思,就是要逼他恨她!
他撤兵回京的前一晚,李昊与他辞行,微醺之时,李昊向他坦言道:“那天我身上哪里会那么凑巧带着伤药,是紫夜前一晚过来找我,硬塞给我的,临走之时叮嘱我翌日上战场时一定要带上,没想到竟真的派上用场,救了你一命!她一番苦心,全都付诸在你身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何不珍惜?”
他苦笑,静静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她当然是一番苦心都用在了他身上,但却从没完全信过他!
她一番苦心,只为要逼走他!
她连一个让他可以珍惜她的机会都不曾给过。
“我看她样子,是铁了心要为你驱除体内毒素,说不定这次这样对你,也与她这决心有关。以后她若再有什么奇怪举止,在记恨她之前,记得先想想她对你的感情。”
那晚两人大醉一场,黎明之后,两人一人往南,一人往北,分道扬镳。
忽地记起那日午后她于桃花林中大醉时的殷切恳求: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一定要记得,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日他是怎么回的来着?
好,一定,我知道?
他已记不真切,依稀是答应了她的。
他伸手拉住衣紫夜的手,柔声道:“夜儿,我会放手让你走,可能不能至少答应我,不要骗再我?”
“……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因为你说的每句话我都相信。所以能不能就像以前那样,不想说就不说,但不要骗我?”
能不能不要骗我……
这样卑微却满怀希望的恳求一遍遍在衣紫夜心中回荡,她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却听到崆原的声音传来:“阿夜,原来你在这里!”
话音刚落,他已走到衣紫夜身前,见到君垣植,明显一愣:“呀,华徵王也在?”
衣紫夜扶额,崆原这装傻充愣的本事果真一绝,君垣植怕是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吧!救场也不知道寻个像样点的理由么!还是说,他是在故意气君垣植?
君垣植神色不变,衣紫夜却知他此刻已经气极,不敢再去招惹他。
“阿夜你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崆原一把拖过衣紫夜,朝君垣植歉然道:“华徵王请见谅,阿夜我就带走了!”
说完拖着衣紫夜走出西厢房。
日暮降临,衣紫夜送别了崆原,寻思着君垣植火气该消了大半,将晚间的药准备好,这才施施然往他住的庭院走去。
推开门,却并不见他踪影。她折回门边,正要唤人去寻他,尤环出现在了庭院。“小姐可是在找您带来的那位大人?他托我给您带句话,他出去与朋友叙叙旧,不一会就回来。”
衣紫夜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他什么时候走的?”
“约莫两三个时辰了吧!”
衣紫夜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她转身入屋,将药碗搁在桌上,静静地坐在桌边等他回来。她连日提心吊胆,整夜都不得安睡,如今得到崆原支持,一得闲暇,便觉得身心疲惫不堪,勉强挣扎了许久,终于抵不住睡意来袭,以手支额,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黑透,自己也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而君垣植坐在床边地面上静静地将她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