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将巨石之下的衣紫夜拦腰抱了出来,停在她背心之处的手掌向她注入内力,少许,衣紫夜悠悠转醒。
衣紫夜缓缓睁开双眼,见到的是君垣植淡淡的侧面,无喜也无悲。
“谢谢你!”
山体倾塌之际,尘雾急乱之中,君垣植却不曾乱了分寸,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确认自己无法将她安全带离石土包围时,刹那间他选择将挡在三人前的巨石削了大半,并将其抛送至衣紫夜身边,使她虽逃不出被埋的命运,但至少那不大不小的空间正给他们匀出了解救她的时间!
此举虽看似简单,可是那千钧一发之际,能那般目光敏锐心思如炬反应快捷,天下之大,怕是除了他,再难寻到。
崆原的叹息充满欣喜与感动,目光闪亮地掠过君垣植,若没有他的敏捷反应及身手,阿夜此刻即便不死也成重伤!“多谢王爷!”
君垣植双手抱胸,夹着剑侧了侧身,并不作答。
“阿夜你放心,姑姑已经安全无虞!”崆原将衣紫夜轻轻放下,君垣植不着痕迹地稍稍避开,并不靠近衣紫夜。
李昊与君垣植离得近,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臂,忽然意识到他双臂抱胸夹剑侧对衣紫夜的原因。
刚才不顾一切地使力过度,又徒手刨了这许久的土,十指之上,血迹混杂着泥土早凝固成块,别样的触目惊心!而他向来意志坚强,小伤小痛不见于形,此刻控制不住地颤抖,想是经脉受损严重!且他微微侧着身子,左胸膛处衣裳上的血迹慢慢扩大,新伤旧伤,怕是极其不好受!
却死撑着不让衣紫夜察觉!
想到此,李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君垣植肩膀,笑道:“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你竟然想得到这样的法子!神人都没你反应快!且你伤势未愈,削金断石也就罢了,竟然推得动那么大的石块!人的爆发力果然是惊天动地的存在啊!”
衣紫夜得知阿娘已被救出,心中巨石放下,又听到李昊提醒,连忙走过去:“你是不是受伤了!啊不,你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君垣植依旧保持着侧对衣紫夜的姿势与衣紫夜拉开距离,听到衣紫夜急切的追问,他微微扬起头,带着无尽的庆幸与欣慰,于地动山摇间,于滚滚黄尘中,明光灿然地一笑。
他说,“夜儿,你没事就好!”
巨响不断,乱石不绝,君垣植看着脚下抖动得厉害的地面,朝崆原大喝:“保护好她!快离开这!”
崆原伸手拉住衣紫夜带着她往回走,他们确实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多言!
衣紫夜猛然扭头去看君垣植,他来不及转身,她赫然看到他胸前一大片血红之色!抱着的剑如今握在李昊手中,连剑都握不住……她瞬间便清楚他的伤势到底严重到何等程度!
衣紫夜心中如刀割般疼痛,正要甩开崆原的手,脑中忽地浮现许多事情,又思及他身受重伤,必须及时医治,只得装作不在意,转过头来,随着崆原的步伐风驰电逝般飞奔。
她很高兴他竟然不计前嫌竟然奔赴阵中来找她,同时却又恨着这样的他!
他到底要她怎样,才能清醒地意识到横在两人之间的何止千山万水!
且不说阿娘是否能放下那些仇恨,即便她放下了,也断不可能接受仇敌之子!且她先前的那一番作为,连月珑都迁怒了她,落在天梭众人眼中,必定恨极了她!
既然注定缘浅若斯,为何不早早放下,还彼此一个海阔天空!
她已再不能对他挥剑相向……
若他依旧不肯恨她,她又该怎么办?
衣紫夜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终于将最后一本奏折批阅完毕。这几日,阿娘让她学习朝堂之事,将大半奏折都扔给了她。抬头,帘卷风轻,看见庭外紫薇花开正浓,阵阵芳香扑鼻,怒放的绛红随风曼舞,沁心的美在空气中悄然流淌,一点一滴渗入心扉。
她心情顿时大好,兴致上来,命人将桌案收拾妥当,起身欲往花园走一遭。
青煖从庭外慌忙而入,向她略行一礼,道:“殿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殿下,华徵王,华徵王被关进牢狱之中了!”
方才的情致一扫而空,衣紫夜无奈地皱了皱眉,重新坐回了书案前。
“怎么回事?”
“似乎是华徵王在酒楼与刘侍郎的独子刘广离打了一架,被刘广离命人抓了起来送进了牢狱!”青煖试探地问:“公主,这次还不管吗?”
衣紫夜端坐着,自顾思考着什么,对她的提问宛若未闻。
青煖有些意外,不想紫上殿下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竟也无动于衷!
两个月来,青煖作为紫上公主的近身女官,不知目睹过多少次华徵王的碰壁,不论他是以何种身份求见,殿下都对他避而不见!
两个月前,陛下与华徵王在逻渭城共商战后诸事,临末,恳请与殿下见上一面,殿下借故不出。
一个多月前,殿下忽然病重,华徵王闻讯赶来想与她见上一面,却被殿下派去的人将他死死拦在门外。
返回皇城白乾的路上,华徵王几次请求与殿下一见都被拒绝后,三番硬闯殿下马车,有次他突破重重侍卫防线,眼看他的手就要掀开车帘,马车内忽想起一阵清妙乐声,华徵王神思一闪身形一顿,随后被殿下商大人挡了回去。此后殿下身边侍卫多了三倍。
回到白乾后,听闻华徵王混入皇宫假扮成侍卫闯入殿下寝宫,被殿下远远瞧见,着人将他驱逐出了皇宫。
殿下虽则对华徵王避而不见,但却明确吩咐过不论华徵王做何事都要对他以礼相待,不准伤了他,不知刘广离此人是迷糊还是胆大竟敢将殿下特意关照过的人下狱?
青煖看着静静坐着的紫上殿下,对她此刻的反应迷惘不解。
从殿下与商大人的谈话中,她对殿下与华徵王的往事也窥探得一二,如今,殿下对于华徵王的感情扑朔迷离:若说她对华徵王漠不关心,她却嘱咐自己时刻注意华徵王的踪迹,若说关心,她又对他的诸多努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远远地看着他与侍卫们厮打成片。
两个月前,公主被困阵中之阵,听闻是华徵王不顾一切为公主创造了一线生机,而他自己却在事后昏睡不醒。
华徵王昏睡不醒的日子里,殿下寝食难安,青煖不曾见她哪怕由衷笑过一次,直到后来听说华徵王的师父赶来将他救醒,才渐渐安下心来。
先前殿下不愿见华徵王,她原以为是因为殿下病重,不愿让他见到她脸色苍白的虚弱样子。只是后来,殿下身子好转,依旧不肯见他。
“殿下?殿下?”青煖轻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