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珑儿叫我进来,难道不是想听我解释?”
“解释做什么,我总是知道你什么时候该信,什么时候不该信的。”君垣植顿了片刻,迟疑道:“你不该恨我,如今,我和她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
“你……紫夜她其实……”
君垣植平静地打断李昊:“好了,我叫你进来是想听听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南召以为我们和伊云必会元气大伤,于是明目张胆地大肆掠夺。占领完被伊云抢去的中脘城后,他们又想捡现成便宜,向逻渭而来。不过当日等他们来之前,我们和伊云就已撤兵,让他们扑了空。他们如今应该正在计划攻打逻渭。昨天还派人过来想要与我军缔结盟约攻打伊云,不过我拒绝了。听在那边的探子回报,南召那边被我气得不轻,怕是将我们也视作眼中钉了。所以,南召派人紧紧盯着我们,就怕我们再与伊云有任何联系。”
“嗯……”君垣植稍作沉吟,“皇叔的事,我已经嘱咐易叔还有珑儿办理了,但还得烦请你从旁协助一下。”
“这个自然。我想了这两日,也想不通这南召皇帝哪里来的狗胆,竟敢在此时来犯!”
“狗胆……不过也很有魄力,不是吗!十多年前南召先祖便预谋挑起天梭与伊云战事想要从中得利,只是阴谋还未展开,便撒手人寰了。太子即位不到三年,便无辜遭遇了伊云女皇挑起的战事,当时的女皇,疯狂般地杀了许多人,听闻其中有一人是南召皇帝的宠妃。想来这十数年,一直未忘当年之仇。而我们与南召的摩擦时有发生,此时闻之皇上薨逝,自然也不想放弃这一大好时机!不过是人心欲壑难填罢了!前几天与伊云一战之时,察觉到密云之阵内似乎有所变化,应该算得上南召将士最好的去处!”
李昊心中一惊,那密云之阵有何异象即便听崆原大致提过他也没瞧出个蛛丝马迹,而他却在那般情境下竟然看出来了,果真不能小瞧!若他当时选择背叛他,会不会后面他还会使出什么反败为胜的杀手锏?
李昊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
“我听崆原提过,那似乎是他师父布下的阵中之阵。”
“阵中之阵?难怪!”君垣植陷入沉思中,李昊想了想,试探道:“不如,我们这次帮帮伊云可好?”
君垣植闻言,轻笑:“你觉得可能吗?”
李昊也笑了笑:“以前的你也绝不可能会有杀紫夜之心!况且天梭新帝登基,安定国内才最为重要,所以,不如与伊云联手?”
“我反而觉得你拒绝南召当真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与南召联手一举拿下伊云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李昊看着君垣植好一阵沉默,许久低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什放至君垣植手心,道:“这几年天梭与南召的摩擦又何曾少过?南召皇帝好记仇,不见得就能容得下你。如果这次你帮了伊云,两国恩怨,虽不能轻易化解,但至少会缓和许多。我相信事实变幻,一切都有可能。这是我在战场上捡来的,其余碎片,我也一并让人收拾好搁在你桌上了。我先出去部署一下,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问你,你若还是同样的答案,我,也随你!”
君垣植缓缓抬起手,两段尚且完好的玉箫静静地躺在手心,触目惊心地提醒他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她的决然狠心,他的不忍犹豫。
然而就是因为他一时的不忍犹豫,令皇叔再也……
他呼吸渐渐急促,叫他如何能忘怀!叫他如何能原谅!
他的手触上光滑通透的玉箫,蓦地一惊。半响,缓缓闭上了双眼,掩住了眸中的波光明灭,激荡汹涌。
翌日,逻渭城。
衣紫夜替巽尘将额间密汗擦去,又小心将她的身子擦了一遍,替她掖好被角,在床边缓缓坐了下来。
耳聪目明如她,自然也听得见城外的嘶喊打斗之声,她却充耳不闻,看着巽尘柔声道:“阿娘,你都睡了两天三夜了,该醒醒了……”
“阿夜知道你不愿面对阿爹离开的事实,可阿娘,你不要因此就弃阿夜不顾啊!若你们都离阿夜而去,阿夜也绝不独活!”
“阿娘,你听见了吗?城外的战鼓之声……南召竟然打着坐山观虎斗的算盘,如今欺人太甚,打到我们城下来了,你都坐视不管吗?”
“你记不记得,阿爹对伊云的热爱绝不亚于对星罗的。当年天梭兵临城下,伊云危在旦夕,是阿爹说服东狁皇帝借兵给他,救伊云于水火。你忍心让阿爹爱护至此的伊云再次陷入这样的危机吗?你一定不忍心,所以你快点醒来吧,整个伊云都需要你……”
任凭紫夜如何说,沉睡的巽尘一点反应也无,衣紫夜有些疲惫的俯下身,将脸埋在巽尘放在被窝外面的手臂间。
那日她忧心阿娘身体状况,又得知南召黄雀在后,与李昊对视一眼,便下令收兵回了城。南召军队似乎因星罗族人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是以等他们来到时,逻渭城外空荡荡一片,连将士的尸身都不曾看见。唯独那一片凌乱的草地与血迹昭示着这里曾有过一场心惊动魄的战争。
有备而来的南召自然不甘扑了个空,在距天梭伊云十里之外的山脚休整了两日,便终于按耐不住对伊云发动了进攻。
听探子来报,这之前,南召派人前往天梭大营,似乎是要拉拢天梭对抗伊云。
只是不知道在自己的那番言语行径之后,那人会如何选择?
正想着,忽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衣紫夜缓缓抬起头坐好,转头,看到一身戎装的崆原。
“外面战况如何了?”
“南召兵力众多,以寡敌众,确实有些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衣紫夜笑了笑:“你总这样自信……”
“自信一些,总是好的。”
“嗯,南召这次有备而来,我们要小心应对。你,千万当心!”
“你放心,即便不能完全退敌,也绝不会教南召讨得便宜去!只是如今南召竟列了一奇怪阵势,想要击退南召,可得费些时力。可惜了我伊云众多将士,原本是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的……”
“奇怪的阵势?”
崆原点点头:“因这阵势,双方僵持了好一阵了!我趁着双方休整的空隙,过来瞧瞧你们。”
衣紫夜回首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阿娘,道:“带我去城墙上看看。”
崆原当然不依,衣紫夜好一阵劝说,才换得崆原的点头。
衣紫夜随崆原来到逻渭城墙,驻足观望了一阵,又遣人出城叫阵以探敌人虚实。
“金锁阵。”衣紫夜示意崆原收兵,对他道,“金锁阵有八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门。若从东边、西南、西北的生门、景门、开门入则吉,从南边、西边、东南边的伤门、惊门、休门入则伤,若从北边、东北边的死门、杜门入则亡。如今这八门虽整齐有序,只是整个阵法欠缺主持大局之人,我们可以从东边的生门进入再从西南的景门而出,从内部破坏他们的阵型,此阵避乱。”
崆原闻言,教将士重整旗鼓,衣紫夜却出言阻止了崆原的一番动作。
“南召以为我们和天梭斗得两败俱伤,其实不然,他们人数众多,又有金锁阵,必有轻敌之心,这一点我们要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