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警笛声“呜呜”大作,马富手指远方,说:“看,警察!”
当我抬头看时,警察已经蹲在了班长身边。警察用杯子舀了点水倒在地面上,分析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有人比这沟水还毒;”
就在大家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警察大喊:“案子破了!”班主任兴致冲冲地问黑客是谁,警察平静地说道:“黑客就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黑的一个。”
大家的目光一下落在了马富身上,马富一下慌了神,拔腿就跑,边跑边叫:“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咿咿咿咿!”
当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野枣树上的知了还在聒噪地叫个不停。
我仔细回味着这个梦,仿佛上天要通过这个梦给我什么启示。我播通了马富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马富熟悉的声音:
“喂,周兄,别来无恙啊!”
“无恙无恙。你呢,死完了没有?”
“托您的福还没呢!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无聊了吧?来我这玩吧!”
马富这个建议不错。
马富家住兴国,那是个全国有名的将军县,一共诞生了55位共和国将军。从我家到兴国要两小时火车。绿皮火车上非常拥挤,过道上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塞满了人。可怜的乘务员还得像泥鳅一样穿梭其中四处查票。在这个热得大地都要蒸发的夏天,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独特的气味,这些气味交杂在一起在整个车厢里流动,这样的环境让我感到难受。我忍不住想,要是某人没有公德心在人群中央放上一个惊世骇俗的屁,那肯定得倒下一大片。想到这我努力往窗户方向挪了挪。
夏天的火车让人一刻也不想多作停留,经过两个小时的煎熬,火车终于到达目的地。刚下火车的那一刻,尽管置身于暴晒的太阳之下,我仍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马富就站在出站口旁边,两只T恤的袖管高高撸起,背个包, 厚厚的镜片下流露出凝重的目光,直到我站在他面前。
“马富同志,我来给你增添负担了。”我紧紧握住马富伸出来的手。
“不要客气,既然是组织上派下来的有为青年我就应该好好招待,不过有件事确实不敢隐瞒。”
“说。”
“说来话长,我们赶紧上火车吧,马上就要开了。到火车上再跟你详谈,票拿好。”
我满心狐疑从马富手里接过火车票一看,是四点十分去德州的,我一看表,已经四点零一分了。没等我反应过来,马富一把拉起我就往入口跑去。
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刻挤上火车,找到座位坐下,还没等我恍过神来,就听见马富大喊一句“我靠”,蹭地一下从我旁边的座位上跳了起来,引来周围的人侧目而视。我不明所以,忙问:“怎么了?
马富痛心疾首地说道:“我钱包丢了!”我感到十分愕然,十分钟不到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我大脑出现了暂时的短路,不知道该说什么,和马富面面相觑。
半晌,马富才徐徐坐了下来。我说赶紧报警吧,还等什么,说完掏出手机就要拨110,后来一想不对劲,火车上哪来的110。我说去找乘警吧,我又和马富对视了一眼,这次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平静,大风大浪后的平静。
马富说:“算了吧,不用去报了,根据我的历史经验,报也是白报,就是陪你瞎聊天。”我知道马富的意思,在我们念大学的XX市盗窃成风,公交车上偷盗之事时有发生,无奈XX市警察局袖手旁观,往往是被盗之人自认倒霉。我安慰马富说火车和公交不一样,两种交通工具档次不一样,服务也会不一样。被我劝了半天,马富终于还是决定去找乘务员,我留在座位上。
就在我看着马富远去的背影,思索着为什么坐火车的时候,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指了指我旁边的座位,客气地问道:“请问这有人吗?”
“没人,你坐这吧!”说完我把放在马富座位上的报纸拿起来放桌上,女孩卸了包,想放在座位上方的架子上,也许是包有点重显得比较吃力,我站了起来,帮她把背包扔了上去。
“谢谢你,我叫吴曦,很高兴认识你。”吴曦坐了下来,捋了捋头发,像梁咏琪那样的短发,弯弯的鼻梁,圆润的小嘴,显得味道十足又不失青春可爱。
吴曦长得确实好看,我从眉毛一直看到下巴,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强忍住审美的需求把视线集中在她眼睛,微笑地说道:“不客气,换作任何一位绅士都将会愿意为您效劳。我叫周天,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这时马富从远处走了过来,我明显看到他厚厚的镜片下放射出的不可思议的目光。在他快要接近我的时候,我凝望窗外,开始朗诵:“告别了,亲爱的故乡!告别了,庭院的桑椹和屋前的河流!从今天起,我将要开始一个人的旅行,我将要像经过故乡的云一样,经过别人的故乡!”
朗诵到“一个人”的时候,我刻意加重了语调。想不到念完后竟然引起了邻座几个人的鼓掌,这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我微笑地看着吴曦在胸前鼓着小掌,余光里看到马富走过我身边几米后,又折身朝来时的方向远去了。
和吴曦聊天过程中得知她在南方一所重点大学读书,参加完暑期实践回家,她家就在我和马富要去的德州市的前一站。聊天中,吴曦问我:“你去德州做什么?”我说我不知道,但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她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我只好一再强调说:“我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去德州做什么,如果我知道的话让上天惩罚我找不到女朋友。”
吴曦听完之后笑了,我赶紧侧着脸把耳朵凑上去听,吴曦说你干什么,我说继续,不要停,我在听你笑声的频率。吴曦往我耳朵里吹了口气,惊得我一闪恢复了之前的坐姿。
吴曦眉毛上扬,将信将疑地说:“笑声的频率还能听出来?”
我坚定地回答:“能。”
“那我笑起来频率是多少?”
我作沉思状,良久不出声,吴曦催道:“你快说。”
我说:“让我数一下。嗯,是1000赫兹,1000赫兹代表着——”说到这我看了一眼吴曦,她一副木偶的表情,我接着说:“1000赫兹代表着发出这个频率笑声的人心情很愉悦,很放松,从心底开始接受对方,是一种愿意和对方作进一步交往的信号。”
吴曦这次抿紧了嘴笑,转过头去看窗外。窗外迅速向后闪去的树木让人感觉到火车的速度,远处是饱满的稻田,景色怡人。 吴曦转过头,下颌微抬,抿嘴一笑,发出“嗯哼”的一声,说:“那你说说看,我现在的笑频率是多少,又代表什么。”
我摸摸下巴那一溜小须,说:“这个笑可就厉害啦!从表面上看,这个笑声带有挑衅的意味,不过要是结合之前的情况,就可以很准确地判断出,这种挑衅其实隐藏了一种情绪,而这才是这个笑声所要真正表达的意思,这种情绪就是激发,激发起对方探索自己内心世界的欲望。我说得没错吧?”
我感觉吴曦都想扑上来掐我的脖子了,吴曦说:“像你这么油嘴滑舌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的学校真是个培养人才的地方。”
我说:“得了吧,人才是那些给学校争光拿奖的好学生,我可不在学校的培养之列。我把学费交给学校,学校却没给我什么美好的前途。要不这样吧,以后我把学费给你,这样我就有前途了。”
吴曦说:“把学费给我你就有前途了?那你给我吧,非常乐意接受。”说完吴曦把手亮出来伸在我面前,我在她白皙的手掌上亲了一口,吴曦给了我一巴掌。
我捂着脸说:“你没听过吗,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
吴曦说:“等你成功了就有女人了。”
我说:“那前提也是我得先要成功吧?要成功肯定得先要有个女人吧?笑什么呀?别笑了,就你了。”
我感觉和吴曦非常投缘,有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不过要承认的是,只要能和美女搭上讪,我都会从心底燃起一股相逢恨晚的感觉。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吴曦也很开心,我顾不上旁人投来的或明的或暗的异样的目光——坐我对面那扎马尾辫的大婶嗑着瓜子,趁着扔瓜子壳在桌上的瞬间不停地打量着她眼前这对口出不逊的青年男女;坐吴曦对面的不知道是不是那大婶的先生,一头靠在后座上,直勾勾地盯着吴曦看,我注意到这个目光,于是和他对视,直到他转过头去看窗外为止,不久又转过头来看着吴曦,我和他就这么来回地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拉锯战;隔着走道的那边的座位上坐着几个男生正在打牌,一女生在旁边观战,心不在焉。仿佛是听到了我和吴曦的对话,那女生向我们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本来想和她友善地招个手,不过坐他旁边那个五大三粗的男的看了我一眼,貌似是她男友,那眼神里好像带有某种意思,观此情形我只好作罢。
我和吴曦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天马行空地打闹,将到凌晨的时候才感到困意,吴曦把头靠我肩膀上,我们就这样慢慢睡去了。
睡觉过程中依稀感觉到冷,还有过道上来往的乘客。
手机振动了,我惺忪地睁开眼,天已经很亮了,我一把掀开窗帘,强烈的光线让感到我双眼刺痛,这时我才发现旁边座位上已经空了,外衣口袋里斜插着一张纸,我抽出来看,纸上写着几个字,说一路上谢谢我的陪伴,旅途很愉快,如果有缘还能相见的话定会给我一个惊喜。我知道这是吴曦留给我的,她已经在一个小时前下车了。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马富,不知他在哪。我抽了一张湿巾擦了脸。算是洗过脸了,起身去寻找马富。当我看见马富时,此时他正蜷缩在吸烟室的角落里睡觉,屁股下垫着几张报纸。我踢了一下马富的屁股,马富动了动身子,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紧接着扶着铁壁吃力地站了起来,打了个呵欠,恨恨地看着我,说:“可以啊你。”我惭愧地笑了笑,搭着马富的肩膀说:“还可以吧。”说完拉着马富往座位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