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孑然独立
“北臣?”苻离一手捂着自己的肩头,一手点了自己心脉附近穴道,免得因震惊太大而血崩,血液流尽,当场阵亡。看着白紫苏那惊惶中微微发抖的样子,眼神变得奇怪无比,失笑道:“你……你竟然不知道谁伤了我?”
谁知白紫苏两眼一闭,竟然软倒在地,伏在地上像是睡着的样子,口中还一直喃喃喊:“恶狼,我杀了你……冷……”那单薄苍白柔弱的睡颜沾染上了血痕和泪痕,却依旧如晨露初降般地圣洁,额头上的伤疤已经结痂,整个人浑身发着抖,倒像个摔破的瓷娃娃一般招人怜惜。
敢情刚才她是在梦游?
再次失笑,苻离伏在她耳边,轻轻道:“不管你是真梦游,还是假梦游,你终究是不舍得杀我,是不是?”
昏睡的人儿肩头一抖。他伸手在她身上一点,她便真的昏睡过去。
苻离视线放在紫苏身上蔽体的灰衣上,笑道:“或许你不是舍不得,而是想杀却没有成功……哪有梦游的人自己会穿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紫苏缓缓睁开眼睛,天光落入眼底,天色已经大明。太阳初升,温暖的太阳光驱散了空气里残留下的夜晚清寒。
蓝离剑扔在地上,剑身上带着丝丝血迹。而苻离正抱着自己坐在雪坑里,脸上几无人色,肩头上的伤口潺潺流出鲜红的血来,已经将雪地染的一片殷红。他此刻俨然已经晕了过去。
紫苏记得昨天晚上自己被他差点毁了清白,然后跟他一起跌下山坡,脑袋碰到了石头摔晕了。醒来时,自己身上披着苻离的衣裳,而苻离正坐在她面前打坐。蓝离剑就丢在她的手边。
她恨他差点毁了自己的清白,穿上衣服,抓起蓝离剑本想向他喉咙刺下去,谁知竟然下不去手。正犹豫间,他却睁开了眼睛,拿手移开剑锋。她惊慌之下猛然一刺,就刺中了他左肩。要不了他的命,他一定要自己的命了。
她吓坏了,生怕他恼羞成怒杀了自己,便装作梦游。然后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就真的睡着了。
可是醒来时,怎么跟苻离抱成一团睡在一起?
紫苏想起昨晚的屈辱,依旧气血难平……吃力地咬断捆在手腕上的布条,这布条好像是从自己裙摆上撕下来的。看来这个混蛋昨晚重新把自己绑了一遍。
紫苏等手腕血液流畅了,手不酸,也不麻了,劈手就是一掌,狠狠地甩了苻离一耳刮子,恶狠狠道:“你若醒过来,我不妨让你先奸后杀!”
苻离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她,嘴角扯出一丝无力难言的弧度,然后眼睛又慢慢地闭上了。
就在这时,突听人声鼎沸。四周冒出很多人来,银甲的将士将这座山坳团团包围了。
紫苏欣喜若狂,他们是齐王府的银甲军。同时,心里却还有些怨愤,如果他早来一点,自己何必受那非人的折磨呢。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银红的军队从中间齐齐往两边散开一条通道。一对骑兵从通道尽头驰骋而来。领头的是一铜袍将领,骑着黑马,腰佩长剑,面容硬朗沉稳,嘴角勾起一丝胜利者的笑意,却是齐王府老大孤北名。
紫苏想起苻离对她说过的话,立刻反应过来,孤北名是剿灭宁王的主将,得胜返回潭州的路上,定然是顺道也把青龙寨给剿灭,将自己也救了。宁王呢,现在在哪里?是被俘了,还是……紫苏不敢想下去。
紧紧跟着孤北名后面的将领骑着一匹灰马,既没有穿铠甲,也没有戴头盔,眉冷冷淡淡地拧着,浑身冰冷肃杀。逆着太阳光,看不清是谁。
紫苏慌忙往他的方向跑去,等靠近了,再仔细看去,马上的青年不是孤北臣。他衣衫带血,发髻缭乱,面容极为狼狈。一阵风吹过,发丝扫着他光洁的额头,随风飞舞,萧瑟极了。他手紧紧地拽着马鞭,微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怔怔地望着白紫苏的身影,眼里涌动着似薄怒,又似不甘的情绪,半晌,却潇洒从容一笑道:“妹啊,你四哥不再是宁王,而是阶下囚。没想到你嫁到江东,就失心了。你能为你夫君做到如此,四哥真是死不瞑目!”声音里满是自嘲。正是战败被俘的宁王李孝珏。
“四哥……”紫苏不明白四哥怎么说这样的话,用这样的眼神看她,那眼神里满是痛心,还有不信。好像他被俘,都是她的错。四哥向来对自己很好,这是怎么了。
孤北名笑道:“宁王怎么是阶下囚,您是归降,是我齐王府的上宾。”
宁王哼了一声。话说的好听,归降。实际上自己的确是被俘虏了。眼下江东造反,与朝廷还未真正动手,如果说连镇守定州的宁王都归降了,定然能极大地打击朝廷。恐怕自己不愿意承认,齐王府将他归降的消息都传遍天下了,自己怎会不生气!
说话间,两人都已经下马,孤北名视线在紫苏身上扫了一遍,面露疑惑,白紫苏怎么会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
孤北名面色很快恢复正常,心想这是老三的家务事,自己救到他的女人就好,其他的莫要多想。接着道:“弟妹,今日三弟承袭王位,我等快些回去才是!”
李孝珏走到发怔的白紫苏身边,视线停留在她的衣服上,然后又停到她的额头上,神色一凛,微微恼怒:“妹,谁把你伤成这样?”
“四哥我没事,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太傻了……怎么只带一万人去了闪红峡,你自己找死么?”
李孝珏愣了一会子,口气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关心,嘲弄道:“妹,呵,四哥我倒奇怪了。妹妹不是写信说你要离开江东,让四哥去闪红峡迎接你的么,还刻意叮嘱四哥轻装简从。没想到妹也会骗四哥。你四哥被你骗得朝廷不容,天下不容,落了个乱臣贼子的好名声!真好!幸好四哥未娶妻生子,否则四哥虽然是皇子,依然要灭满门了。”
李孝珏说着便是一声冷笑,低低嘲弄道:“你莫要自责,四哥不怨你,我以后还得仰仗妹夫,怎敢怨你!”
紫苏脸色瞬间煞白,过了半晌,慢慢地僵硬地扭转身子,只觉得自己身子已经如这冰雪一般寒冷坚硬,喃喃道了四个字:“我明白了!”
那天她离开王府,孤北臣过了好半天都不追自己,如今想来,不是因为采月掩护的好,而是因为他是故意放自己走,而且一言一行都在他暗暗的监视中。
他篡改了自己给四哥的信,引诱四哥落入了他的埋伏圈。四哥看到那封信,想不到他的妹妹会害他,所以马不停蹄地去接他的妹妹,谁成想前大雪封山,后有银甲兵围堵,他竟然被俘了。堂堂皇子被俘,这种屈辱定然是锥心刺骨一般的疼痛吧。
这都是她的错。那场大雪,果真是猝不及防。孤北臣真是善于抓住机会啊。
而她下药将司空三丑和孤北莫迷晕,恐怕孤北臣也是知道的吧。他等着自己一步步地暴露出燕王的暗桩,将三丑迷晕,然后他便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