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平平最为暧昧的时期就是成龙和李梦君各有追求的几个月。这两厮一个在普及性知识，一个在钻研二进制，我只能一个人在三牌楼的街道里闲逛。老旧的小区里经常存留着一些惊人的生命。我在上小学时，校门到当时住的小区之间有一棵椿树，数十米高，我和刘浪两人环抱不来。椿树如猫一样，一到春天便不安分，释放出一股极其浓郁的臭味，不仅能钻进鼻子里，还能钻进未脱的薄毛衣里，新添的薄外套里。一到臭椿树发春的时节，我和刘浪就会算准进入它气味范围的距离，然后捏紧鼻子，一路狂奔，直到跑出几十米远，连身上的气味也随风散尽，才终于张开血盆大口呼吸。路人见了，会问我姨妈，你们家的两个小孩儿没有被咬过吧？怎么活像两只疯狗。
可是有一天我们发现，椿树如同榴莲，它的气味有人厌恶，同时也有人喜欢。我们站在5层楼上的望风台，看见回家路上的沈平平在大椿树前停了下来。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背着淡绿的碎花书包，在高高的树下仰头张望，被阵阵大风吹散头发。我和刘浪呼吸着风里淡淡的椿臭和发香，觉得沈平平真是个好姑娘。品味如此独特。
无聊之间我又钻进扬州包子铺的后门，台球桌上正有不少野生社会青年在切磋，我就在一旁看着。等到晚饭时间，人渐渐少了，我给剩下的各发了一只烟，上台打了两盘。天色渐渐暗淡，所有人都离去，我给沈平平打了个电话。我说，平平，我找到了个打台球的地方，就在回龙桥边上的包子铺里面，我们来杀两杆？沈平平说，都几点了。还要上晚自习呢。我说，你来，有惊喜。沈平平说，什么惊喜？你先说。我说，路上有棵椿树，我记得你喜欢闻。沈平平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打扮一下。我说，你披着头发，低胸，短裙，光着腿不要穿袜子。
我妈去俄罗斯的玩儿的时候带回来一只不锈钢小酒壶，四方形，正脸是仿皮，非常精致。我向她要了来，倒满五块六一瓶的古越龙山，时刻装在口袋里。沈平平喜欢香味浓郁的东西。黄酒的气味最重，所以沈平平喜欢喝黄酒。沈平平酒量不错，两口下去脸色微红，舌头微卷，但继续喝便不再更红，不再更卷。脸上的红嫩遮住了经脉和血管，使她的肤色更加诱人。儿化的口音柔肠百转，嬉笑怒骂间更显妩媚。很久很久以后，每当我单身日久，寂寞难耐，或者梦里的女人又长出了沈平平的脸，我仍会带上一小壶黄酒去找她，摸她的头发，听她说话。
我把小酒壶递给沈平平，借着包子铺的灯光开球。沈平平说：“冷。除不尽，你怎么这样？我穿的这么少来给你看，你眼睛怎么只盯着球？”
我开球就入了边袋，心情大好，说：“平平，你看，你来的太迟，天都黑了。你穿的再少，我也看不见。这样吧，你喝点酒暖暖身子，然后给我讲那过去的事情，算是补偿我。”
“我还欠你的了。你不是不关心么？现在怎么又想听我说了？”
“我以前不关心，是因为你的过去涉及到我的梦中情人都被几个男人干过，干过多少次，都是怎么干的。这些我统统不想知道。”
“你怎么嘴那么贱啊。我的过去也不光是被人干啊。我风风光光的事儿多呢。我讲那些。”
“不必，今天你就讲****的那些。我想通了，以前我不高兴听，那是逃避，是消极的，是肤浅的，是不爷们儿的。进！现在局势明朗，时机成熟，我很快要对你动手，把你拿下当我的女人。在此之前我有权利和义务知道你的生活史，感情史，性爱史。这能帮助我了解你，懂得你，从李欢那里抢走你，并总结出如何关爱你，关心你，一生一世守护你。好了，你开始说吧。”
“你想的美。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跳杆了又。下来。拿着壶。姑娘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沈平平说，她从小就是最漂亮的那一个。她眼睛不比别人的大，嘴唇不比别人的红，可是一睁眼，一露齿，就是能够惊艳，就是可以勾人。她的衣服不比别人多，头发不比别人长，可是随手挑一件穿起来就特别显气质，简单编个辫子就俏死个人。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女生们都光明正大的喜欢她，她就像班级里的小公主，一颦一笑都迎来大家的模仿。男生们都偷偷摸摸的喜欢她，一到自由活动的时间，小男孩们就各自捧一个玩具，以两张桌子的距离为半径均匀的散落在她周围，一边假装看玩具，一边认真的瞟她。
沈平平说，在她年幼的时候，从来没有对哪个独立的男生留下印象。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男生是一个群体，每个人都一样。他们都只会远远的看着，大声的炫耀着，假惺惺的恭维着，没有一个人可以对她拿出一点真心。她对同龄人的幼稚非常的失望，所以她决定把自己的初恋献给一个成熟的，能够和她平等交流的人。比如教她数学的中年教师何成辉。
沈平平说，何成辉转到我们班那年正值四十八岁。他第一次现身时，穿一身黑色亚光的中山装，戴一副长方形的厚底眼镜，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就像黑客帝国里的基努里维斯。何老师雷厉风行的走上讲台，目光炯炯，声如洪钟。她的心一下子躁动起来，就像她第一次在公园里看到蝴蝶飞舞，第一次在动物园里看到猩猩捶胸一般，企图向他接近，对他抚摸，然后将他揽入怀中。沈平平是语文课代表，文科成绩优秀，但是数学分数一直不尽如人意。何成辉来到班上之后，她在数学课上胡思乱想更多，心绪不宁更甚，成绩更加一落千丈。她从何成辉手上接过自己第一张不及格的试卷时，看见何成辉神色暗淡，仿佛对她无比失望。这个时候她感到，她必须立刻做一点什么，不然不论是自己的心，还是自己的分，都将惨死在何成辉身上。当天放学后她就去了何成辉的办公室，等到周围没人的时候对他说：“何老师，我数学学不好，但我想上附中。您帮帮我吧。”
何成辉在学校里资历老，水平高，颇有名气，找他开小课，做家教的人排着长队。他本来只拔高，不补差，但见沈平平有灵气，求上进，也确实长的讨喜，就答应帮她一把，每个星期三下午放学后和她一起坐车回家，一对一辅导三个小时，之间还留在沈平平家吃一顿饭。闲聊的时候何成辉特别喜欢谈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名叫佳佳，那年13岁，在金陵中学上初中。据说出落的亭亭玉立，********，在扬子晚报举办的少女模特大赛上得到过一等奖，平时也会做一些当地杂志的平面模特。何成辉说，自己基本上不管女儿，女儿成绩好，长的又漂亮，他觉得自己无比幸福。何成辉又对沈平平说，平平，你长的也漂亮，文科学的又好，如果数学也能加把劲，追上去，考个好中学，那你的爸爸妈妈也会觉得无比幸福。沈平平问，如果我数学学的好，你高不高兴？喜不喜欢我？何成辉说，你好好学习，我当然高兴。当然喜欢你。沈平平说，那我就加把劲，追上去。
后来沈平平的父亲公费出游，母亲同去。周二晚上沈平平亲自在生鲜超市买了半斤五花肉，切了半个烤鸭腿，又在家门口楼下的三轮车上挑了几根新鲜的黄瓜，准备周三做碗红烧肉，炒盘草鸡蛋黄瓜，煮锅烤鸭冬瓜汤同何成辉一起吃。到了饭点，她正围上围裙要进厨房，何成辉拉住她说：“平平，何老师和你商量个事。今天晚上呢，佳佳有舞蹈课。何老师本来周三下午不安排学生，就是为了去接佳佳下课。后来带了你，来不及接了。今天你爸爸妈妈也不在，你看，我们能不能就不正经吃饭了，我先给你早点把课上完，提前半个小时下课就去接佳佳，你再自己弄点东西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