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心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趣事,闹不完的乐事。这年过得异常的欢乐。
有时候若舞觉得陈素儿其实也挺可爱,看见她被影心欺负气鼓鼓的脸,就觉得分外好玩。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厚道。但是也正是因为有了陈素儿,日子是过得相当的快乐。唯独不喜欢她的一点是:任性爱吃醋。
虽然日子久了她也知道若舞和苏剑并不是那种关系,可是心里似乎就是很不愉快,特别又是看见若舞和苏剑很亲密,就更加不爽了,所以三天两头的要找若舞麻烦。
可是若舞也不是好惹的人,一开始若舞因为苏剑的关系还对她几番忍让,可是陈素儿似乎越来越得意,若舞实在忍不下去了,决心要回击。
在苏府的这大半年,若舞每日往返于三个地方:后院,厨房,书房。
去后院主要是照料花草,偌大的园子,就算一天都呆在那里,也不见得就能够把活干完,要除草,浇水,还要给花治病,可是若舞虽然知道花草的习性,却对花的一些病症并不了解,所以不得不跑去书房。
苏府的书房可不容小觑,除了一个小隔间是苏剑的私人之处外,其余地方都用来藏书。若舞刚开始进去时,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天啊,这么多书,是要多少年才看得完?靠墙的每一面,从地面一直到天花板都是书,旁边还有一个小梯子,想来是用来取书的罢。中间还有六七列架子,架子上也是摆满了书。有些书灰尘布满,想来是很久没有人动过了。大多是用竹简写的,但也有一些是用丝帛写的,还有一些是用纸写的。当时的纸是难得的稀有之物,也不知苏家的人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纸张,而且还一一抄录到纸上。这么多书,又是要耗时多长时间?
若舞在书房里那是自得其乐,常常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原本要找的东西没找到,反倒是看起别的书来。这也常常被苏剑拿来取笑。
厨房也是若舞爱去的一个地方。一是因为颜儿经常在厨房里干活,二是因为去那里经常会有口福。颜儿的手艺那可不是盖的,无论什么菜色,样式,只要你说得出,她就做得出,也不懂到底是谁教的她。每次若舞一问,颜儿就答:“我这么聪明还用谁教啊?”可是若舞不信,非要死缠烂打。颜儿没有办法,遂道:“其实我是在苏府的书房里找到一本菜谱,照着上面研制的。”于是若舞对那个书房的好感更加深了一层,后来又跟颜儿将苏府上的人的喜好都打听了个遍。
一日,若舞到厨房,看见颜儿正在做菜,遂凑过去看了一下,颜儿素来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打扰她做菜,遂道:“出去出去,别来打扰我!”若舞瞪了颜儿一眼道:“小气鬼!”
刚想出去,又想起了什么,遂回头笑嘻嘻拉着颜儿的衣袖道:“好颜儿,乖颜儿,看在我对你那么好的份上,要不,你教教我吧?”
颜儿瞟了她一眼,似乎是不相信她会做菜,嘲弄道:“你还是好好研究你的花吧,不要来这里打扰我。”
若舞急了,“哼!你不要小看我,我在落玉坊的时候,这种活可没少干!”
颜儿斜睨了她一眼,笑道:“那好啊,我还有最后两道菜没有做,你做给我看看。”说话间已经将锅里的那道菜放上了盘子,就要走出去。又回头一笑:“记住哦,要一菜一汤。”
若舞顿时愣在了那里,要她做菜,还不如要她跳河算了。她刚才是没有说谎,她确实在落玉坊的厨房里干过活,只是她没有说清楚,她只是在一旁洗菜和切菜,根本就没有下过厨。但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能是硬着头皮做了。
一菜一汤?菜要做什么呢?若舞苦思冥想,把在落玉坊吃过的所有菜都想遍了,有些菜虽然知道名称,却不知道做法;有些菜虽然知道做法,可是又太复杂,不容易掌握火候。荤菜不想做,因为若舞讨厌碰那些动物,素菜嘛,能做什么呢?总不能随便炒一盘菜就端上去吧?颜儿嘲笑倒没什么,只怕会让陈素儿笑掉大牙,以后要想在她面前抬头就难了……
若舞扫了一眼厨房里的蔬菜,胡萝卜,黄瓜,鸡蛋……咦?这大冬天的哪来的黄瓜?真是稀奇了,难不成从南方运过来的?看着黄瓜发了一会儿呆,若舞突然计上心来,一拍脑门,有了!
影心正和苏剑讨论武功讨论得不亦乐乎,薛逸在和庄云谦在下棋,陈素儿一会儿看棋,一会儿去听影心和苏剑在讲些什么。
影心看见颜儿把一盘盘菜端了上来,却没见若舞,便问道:“颜儿,若舞呢?”
颜儿朝着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笑嘻嘻道:“她在厨房里做菜呢。”
影心诧异,从没听说过她会做菜,喜道:“那好,我去看看她!”
庄云谦忙拦住她,“她做菜你去凑什么热闹?”
影心刚想回答,薛逸却幽幽地说了句:“他是怕你在菜里下药。”
影心瞟了一眼庄云谦,“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庄云谦正想说些什么,若舞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苏剑见人齐了,就招呼大家坐下吃饭。
“看一下我为你们做了什么?”若舞说着叫两个下人端了菜上来。
一放下菜,众人惊艳,只见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似要飞上天空,在皎洁的月亮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地漂亮矫健,好一道凤凰展翅!
庄云谦赞叹道:“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这一手!”
薛逸看着这道凤凰展翅,却在心里暗笑,凤凰展翅本是一道荤菜,凤凰主体本该由鸭肉组成,蛋白糕做月亮,然后将金糕、鸽蛋、胡萝卜、黄瓜切片覆在上面作为羽毛,可她居然将鸭肉换成了胡萝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敢杀生?不过这雕刻和切片的刀功倒是很不错,每一片都是大小一样,厚度均匀,真是难为了她!
陈素儿虽然心里惊叹她的手艺高超,却不愿意承认,只淡淡道:“不就是凤凰展翅吗?好像谁没有吃过一样。”
若舞不理会她,揭开了另一道菜的盖子,一阵香气迎面扑来,惹得人垂涎三尺。
陈素儿看了一眼,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呢,原来不过是雪梨银耳红枣汤!”
影心道:“闻起来好香。我先喝!”说着就拿勺子舀了一碗,然后闻了一闻,最后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嘴里还不停地赞道:“好喝!我还要再来一碗!”
庄云谦急了,“大伙还没喝呢,你倒好,居然要喝两碗!干脆你把这瓦罐抱去得了,省的等下子和我们抢菜!”
薛逸也嘲笑起影心来,“她这张嘴,你又不是不懂,要不然小时候怎么会因为贪吃而吃坏了肚子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
影心嗔怪道:“三哥!你也来损我!”
苏剑连忙道:“先喝喝汤吧,等下子凉了不好。”说着大家都喝了起来。只有陈素儿不喝,只在一旁吃着菜。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向来不喜欢喝汤,所以也没人叫她。
“我要吃一下凤凰展翅。”影心说着夹了一口,一边品尝一边道:“虽然清淡,但是还算入味。”
大家也都夹了起来。陈素儿本不想吃若舞做的东西,但是看见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夹了一口。
“对了,再过两天就是上元节了。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如何?”影心问道。
“哎,好主意,大家都一起去,热闹热闹!”庄云谦似乎是那里热闹就往哪里去。
“也是,大家好久没有一起看花灯了。”苏剑点头赞同。“小逸,你意下如何?”
薛逸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回过神后才点了一下头。
“既然是赏花灯,不如把嫂子也一起带上吧?”庄云谦看着苏剑,挑衅得扬了一下眉,然后又看了一眼陈素儿。
陈素儿脸色却是异常难看,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她不想说话,见大家又都望着她,尴尬地涨红了脸,只好艰难地说道:“我不舒服,先失陪一下。”说着就急急地走了出去。
庄云谦一脸诧异,“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不答应就算了,至于这样吗?”
薛逸一直在看着若舞的表情,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上弯。
苏剑也看向了若舞,然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对颜儿使了个眼色,颜儿点了点头,出去了。
若舞一直在强忍着笑,肩膀也在颤抖着,可是一想到刚才陈素儿的那副表情,实在忍不住了,遂大声笑了出来。
庄云谦更加诧异了,道:“我讲话有那么好笑吗?”
影心看向若舞,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若舞笑得说不出话了,苏剑遂问道:“若舞,你是不是在菜里下药了?”
“啊?”庄云谦的反应就像看见了怪物一般,跳了起来。“你…你在菜里下了什么药?你想毒死我们吗?”
影心对庄云谦翻了个白眼,道:“你是没有脑子吗?如果她想毒死我们,我们还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若舞忍住笑意,坐直了身子道:“我只是…。在菜里下了泻药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
“菜?你是说凤凰展翅吗?我也吃了,怎么没有事?”庄云谦问道。
“因为她在汤里放了解药。”薛逸替她答道。若舞惊讶地看向了薛逸,薛逸却只是含着笑意看着她。
影心恍然大悟:“哦。怪不得,陈素儿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不喝汤的。若舞,你怎么比我还坏啊。”说着要去拧她的脸。
若舞躲闪着,绕着桌子跑了起来。
“大哥,怎么办?有人护着若舞,我可替嫂子感到悲哀了。”影心故意对苏剑道。
若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刚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跑到了薛逸后面。
苏剑微笑道:“这样吧,上元节的时候你做一下点心去跟她赔罪。”
若舞遂点头道:“好。”
虽然若舞的那两道菜得到大伙赞扬,可是那完全是靠着小聪明糊弄大家。真要做起来,还真是难上加难。所以为了做好这赔罪的点心,若舞可是下足了功夫,特意去请教了颜儿。每一步都很用心的去做了。
陈素儿一贯喜欢重口味的菜肴,以为是凤凰展翅太清淡也太清凉,一下子不习惯所以才会吃坏肚子。当若舞端着点心对她说是来赔罪时,她也只是单纯地以为若舞是为了她的菜不适应她口味才来的。不过她却不敢再吃她做的东西,对若舞做的点心看都不看就叫下人拿去倒了。
上元节那天晚上,大伙一起从苏府出来了。
晚上虽然有些凉,但是热闹的气氛把这冬夜的寒冷都给融化了。街市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要在其中自由穿行还真有点困难。
虽然以前也看过花灯,但是今夜若舞和影心却像两个没出过门的孩子一样,对这好奇,对那也好奇,什么都要买,一路上兴奋得像头小鹿一般。
庄云谦和薛逸两个人跟在那两个女孩后面走着,庄云谦看见若舞和影心大呼小叫的样子,嚷道:“早知如此就该带涵君出来,这两个人真是丢尽我的脸!”薛逸却只是笑笑。
苏剑和陈素儿走在最后,一路上都是陈素儿在问,苏剑在答,陈素儿脑里似乎有十万个为什么,而苏剑就像个书库一般。无论她问什么,他都能够答出来。
“若舞,你看这个花灯!上面的图案好漂亮。”
“影心你看这个,上面写着什么字啊?…。”
“好像是……”
“影心,你看这个。上面的东西好像你啊。”若舞指着一个花灯一脸坏笑道。
影心凑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是一只小狗在草地上和一只蝴蝶玩闹,那只小狗被刻画得活灵活现,正对着她眨着眼睛,可不就是她平时的神态嘛,知道是若舞在嘲笑她,影心忙去和她扭打了起来。
若舞和影心的笑声从不间断,两个人疯疯癫癫,但在这热闹的夜晚,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咦,那边是什么?那么多人围在那?若舞,走!我们也去看看!”影心说着拉着若舞往那堆人走去。
因为被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所以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只见人们的脑袋一直在往里面挤着,好像在看什么一样。
“看!地上有钱!”影心突然大喊一声。
那帮围着的人立马纷纷朝地上看去,钱没看到,却突然听到了几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在他们脚下炸开了,吓得大家纷纷慌忙逃离。影心遂趁乱拉着若舞挤了进去。
“你刚才丢了什么呀?”若舞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几个爆竹而已。”影心嘻嘻笑道。
终于挤到前面了,她们才看见原来是一家看相的摊子,摊前坐着一位大约七八十岁白发苍苍而且还留着长胡子的老头。
影心扫了摊子一眼,不屑道:“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不过是算命。”
那老头本来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前面不知谁人的恶作剧,此时听到影心这句话,不由得把头转向了她,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来,一面看还一面点头微笑。
影心不理会他,转头对若舞道:“若舞,我们走吧!这些算命的多是些江湖骗子,我看不算也罢。”
若舞对这个倒是挺有兴趣,笑道:“哎,既然来了,那就算算嘛。”说着拉着影心坐了下来。
“姑娘想算什么呀?”那老头笑吟吟地摸着胡子问道。
若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算什么,你就说说你从我手上看见什么吧。”说着把手伸了出去。
那老头笑了笑,抚着胡须道:“今日既是上元节,那不如就给姑娘算一算今后的姻缘如何?”
若舞点头道:“好。”借着头顶上方的花灯发出的光,那老头一边认真地观察若舞的手掌,一边抚着胡须,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若舞问道:“如何?”那老头似乎是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影心在一旁不满道:“天这么黑,他又老眼昏花的,看得见才怪!”老头听后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而是拿着毛笔在竹简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趁着老头写的间隙,若舞转头对影心道:“影心,要不,你也算一算?就当是玩一玩嘛。”影心没有拒绝,“好啊,我倒想看看,他会算出我什么!”说着也把手伸了过去。
老头刚好写完字,却没有马上将竹简递给若舞,而是替影心看起手相来。
也是沉思片刻后,老头又刷刷地在竹简上写起字来。然后,将两片竹简递给了两人。
影心接过竹简,只见上面写道:“惊鸿一瞥却无言,万水千山一线牵。”影心想了想,忽然觉得好笑,这都是些什么呀。她年少时喜欢的那个人,两年前早就与她分道扬镳,又何来一线牵之说?真是荒唐!
“若舞,你那写了什么呀?”影心转头去看若舞手上的竹简。
有情却无心,咫尺亦天涯。
影心在心里默默念着的时候,忽然觉得异常凄凉。又看了一眼若舞,却见若舞在对着这几个字沉思。
影心遂一把抽过若舞手上的竹简,连同自己的一起丢到了那老头的前面。“喂!你这都是什么签!一点都不准!若舞,我们走!”说着欲拉着若舞离开。
那老头连忙道:“两位姑娘,请等一下!”
影心转头,冷声道:“你算得一点都不准,难道还想要我们给钱不成?你就不怕……我砸烂了你的摊子?”
那老头一边抚着胡须,一边笑道:“姑娘多虑了。只不过老夫今日觉得与两位姑娘有缘,遂想送你们几个字。”
“哦?”影心扬眉道。“那就说来听听。”
那老头也不急,只一边收拾着摊子一边笑道:“两位姑娘都是面善之人,老夫希望,不管你们今后遇到何事,都不要忘记本心。”顿了顿,那老头突然转头看向影心,眼睛深邃地盯着她,“长路漫漫。”说完这四个字,又看向了若舞,眼中却不知藏着什么,忽的叹了一口气。“一切随缘。”说完这几个字后,老头遂转身离开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若舞,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影心无心去思考那几个字的意思。
若舞想了想,觉得也是。这大好的时光可不能浪费。
“奇怪,刚才还明明看见她们在抛圈,现在又跑去哪里啦?”庄云谦问。
薛逸摇了摇头,也四处张望着。“哎,那里!”此刻她们两人正停在一个摊子前,影心在猜谜,若舞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头顶上的花灯。忽然,若舞嫣然一笑,又回头对影心说了什么,影心兴奋地大叫,那老板不情愿地把花灯摘了下来递给影心。
就是那一笑,却让薛逸全身一颤。再熟悉不过的笑颜了,多少次出现在梦中,梦里她总是那样笑着,嘴边浅浅的酒窝,还有她那清澈明亮的双眸……
又是同样的夜色,同样的节日,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笑颜……薛逸好像看到她就站在他眼前,对着他微笑……
“薛大哥,你在想什么?”若舞看见薛逸呆呆地站着,在薛逸面前摇了摇手。
薛逸回过神来,尴尬道:“没什么。”
若舞看着薛逸的眼睛,他刚才,明明就有在想什么,要不然,怎么会有那样的神情……那是一种很特别的神情,好像,好像……好像是望着恋人一般的神情。
若舞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头,我在想些什么啊,竟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许再想了!
薛逸问道:“影心呢?怎么不见人了?”
若舞道:“不是在那吗?”说着回头一指,后面人山人海,却没有影心的影子。庄云谦也不见了。若舞叹了口气,唉,肯定是他们合伙跑了……
若舞回头看看薛逸,薛逸似乎也猜到了,无奈的笑笑。
两个人并肩走着,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是走着,也不说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居然来到了郊外。远处的村舍里亮着灯光,一点一点在闪耀着,好像萤火虫发出的光亮一般。郊外的空气甚是清新,偶尔还会闻到着路边野花的芳香。
薛逸问道:“累了吧?”若舞点了点头。
薛逸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叫若舞坐了上去,然后随身坐在一旁。两人静静地望着月亮。
若舞突然转头看向薛逸,轻声道:薛大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薛逸淡淡道。
若舞鼓起勇气道:“你有喜欢的人是吗?”
薛逸愣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道:“是。”
若舞虽然早猜到了是这个答案,可心还是颤了那么一下,继续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呢?”
薛逸的眼睛忽然黯淡了一下,只一瞬,又清亮了起来。
“她叫珣儿,六年前,我和她在上元节相遇……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会有这样如此纯净的笑容,她的眼睛,清亮澄澈,好像会说话一样。可那时我连她叫什么姓什么都不知道,两年间,每次梦里我都会不时地看见她那双清亮的眼睛,还有她的笑容。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遇见她了。
“两年后,一次陪父亲去赵府祝寿,就在那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再次见到她。两年的时间其实可以让人忘掉很多事,可是她的那双眼睛我却始终没有忘掉。后来,我们又见了几次面,通了几次信。”
“后来你们就在一起了?”若舞的声音有些颤。
薛逸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一年后,我被选入军中参战。我本想努力打仗获取功名,然后回来迎娶她……”
在听到“迎娶”二字时,若舞鼻子一酸,不知怎么就落下泪来,幸好夜色太暗,薛逸也没有注意到。
“可是战争是残酷的,因为战略不当,边关血流成河。大汉朝损失惨重,不得已退兵和匈奴讲和。我侥幸活了下来,和那些人一起回了长安。可是,当我回到长安,却听到一个消息……她已经,在一年前就嫁人了。”
若舞惊异了一下,连忙转头看了一眼薛逸,却发现此时他的目光就和赏花那****讲到昙花时一模一样。原来,你所有的忧伤,都是因为她……
“你现在,还爱着她吗?”若舞心里明知道答案,可她还是想听他回答,或许,又是想听到另外一个答案。
薛逸没有说话。
夜色静谧,周围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够听得见。
“她已经死了。”薛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口气淡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若舞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薛逸深邃的眼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情到深处情转薄,痛到深处了所以才可以如此平淡地说出来吗?是心早已经随她而去了吗?还是早已经将那份深情融入到了骨髓之中?
“她嫁过去之后大病了一场,又因为抑郁体虚,所以……”
若舞能够感受得到薛逸的悲伤,自己又何尝没有经历过亲人离去?那种滋味,这一辈子都不想要再经历……
“若舞,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和她的很像,就像六年前我见到她时一模一样。我一开始看到你时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有时候甚至以为你就是她……可是你不是,你不是珣儿……”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会对我异常关心吗?所以才一次一次地帮我?所以才会若即若离?所以才会故意避开?我真傻,我居然天真的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如果我让你误会了,对……”
“我想回去了。”若舞不等他说完,起身就要走。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她不想听他说什么道歉的话,他有什么错?错的人是她,从一开始就是她的错,是她为他动情,是她误以为他爱她,是她甘愿沦陷进去,他有什么错可言?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爱她的话,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若舞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也不看脚下的路,没走多远,就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一个趔趄扑到在了地面,脚趾头是一阵剧痛,疼痛像流水一般从脚一直流到头。她全身发冷,没有一丝力气,干脆不起了,只是伏在地面上,任泪水一滴一滴地渗进泥土。
薛逸从后面跑上来,把若舞扶起,若舞却把他推开,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随着若舞每走一步,脚趾的痛就如同箭射入心口一般一阵一阵地疼着,可她宁愿拖着她这条受伤的脚,也不愿让薛逸再次帮她。
一双手拉住了她,“我来背你。”
“我不要你背。”她还是那么倔强。
“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这样拖着一条腿走到明天你都回不去!”薛逸似乎有些生气。
“那你可以不要管我啊,你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不就好了?”若舞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薛逸也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全是心疼。她不想看他,遂把头转了过去。
薛逸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弯下了腰,柔声道:“上来吧。”
若舞没有动。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一个弯着腰,一个定定地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这个男子弯着的腰似乎颤了一下,脚似乎有些不稳。若舞心里开始过意不去,于是伏上了他的背。男子的嘴角终于微微上翘。
田间的小路并不好走,薛逸有好几次差点要摔跤,可是不知怎么地又出其意料地站稳了。若舞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薛大哥,你会忘了她吗?……一定不会吧?”
“那你还会爱上别的女孩吗?……也不会吧?”
“那你……会爱上我吗?……也不会。”
若舞的每句话都是在问,却每一句都在答。不知为什么,听着若舞自问自答的话,薛逸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若舞哽咽道:“薛大哥,你放心,在你忘掉她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就算你忘不掉她也没关系,我会等你,等不到也没有关系,我也许,会在你忘掉她之前忘掉你,也许,我会爱上别的男子,也许……”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卡在了喉咙中。
他感觉到后背一阵清凉,凉到了他的心里。
若舞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又一滴一滴地渗入了他的衣服,渗入到了他的后背,甚至渗入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