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溜得很快,没多久就就已经是深秋。若舞在苏府也已经住了将近两个月了。为什么没有搬到影心那里?一是因为如果若舞说是落玉坊的人,影心过去的种种形迹就暴露出来了,那么责罚那就免不了了;二是因为影心家里人口众多,府邸和苏府相比又比较小,所以思量再三,苏剑就让若舞住到自己的府上了。
苏剑的祖上都是有名的商人,那时商人并不受到人们敬仰,可是苏剑的祖父和父亲却意外的得到人们的爱戴,大概是因为他们善于亲民,经常救济贫民的缘故,而且哪里有灾荒,哪里就会有苏府的人。
不过苏剑却完全对祖上的行业没有兴趣,更无心打理,也不曾学过经商。他的父亲见他本性喜爱自由,也就不想过多勉强。偏偏苏剑的父亲在苏剑幼时又辞世了,他的母亲也只是稍微打理,处理好这些产业的琐事之后就没有再过问。苏家的产业也就这样没落了。
然而即便如此,祖上留下来的财产仍是数不胜数,苏剑也不曾去关心过这些,都是由管家张伯一人打理,张伯是曾经陪在苏剑父亲身边的人,所以对这些东西比较熟悉。从苏府的府邸规模上看,就知道其曾经是多么地辉煌。只是自从母亲去世后,苏剑就减少了下人,所以虽然府邸很大,却让人有一种寂寥之感。
若舞醒来的第一天,刚起床,就有一个大眼睛的小丫头来服侍她。若舞打量着她,眉目清秀,身材娇小,乖巧可人,让人不禁喜欢她起来。
若舞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甜甜一笑:“我不知道我原来姓什么了,我从小父母就过世了,是公子把我捡回来的,后来公子给我取名颜儿,所以大家都那样叫我。”
若舞微微一笑,颜儿,好名字呢,确实和这丫头很符合。
若舞又问:“看你这样子,也不过十一二岁吧?”
颜儿笑了,“回小姐,奴婢今年已经十四了。”
若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完全看不出来啊,你长的那么小巧……”
颜儿在一旁抿嘴笑道:“小姐还是快些洗漱吧。”说着将一盆水放在了端架上。
洗漱完毕,颜儿领着若舞去用餐。
刚进门,就见苏剑和和陈素儿已经坐好在那里了。若舞连忙上前去道歉。
“行了,坐下来吃吧,不必拘礼。”苏剑笑吟吟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哼。苏府虽然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有府上的规矩,如果每一个人都没规矩,那府上还不乱套了。哦,我忘了,落玉坊应该是没有这些规矩的。”陈素儿一脸轻蔑地看着若舞。
“行了!你少说点话!”苏剑放下碗筷不满道。陈素儿立即瞪向他。
苏剑不理会,继续道:“我今天在这里声明,若舞是我请来的客人,对于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妹妹。今后府上的每一个人,见了她都要以礼相待,如果谁有照顾不周之道,就不要再进苏府。”苏剑的表情冷淡,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陈素儿几乎是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想骂却又不敢骂,一脸的怒气。
“好!我走!这饭我不吃了,留着你们两个好好吃吧!”说完摔下筷子,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路过若舞的时候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一眼,把若舞瞪得心凉飕飕的,心下一沉,看来,这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若舞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苏剑突然转头对她一笑,道:“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若舞对他这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有点愕然,但还是乖乖地坐下了。
“苏大哥,对不起……我一找到落脚之处,就会马上搬走的。”若舞不安道,她不喜欢欠人家人情,更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
这次是苏剑惊愕了,疑惑道:“为什么要搬走?不喜欢这里吗?”
“不是不是,只是,不想打扰太多,也不想让夫人误会,搞得你们夫妻不和,这让我很愧疚……”若舞小声地说着。
苏剑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若舞啊,我看,误会的是你吧?”
若舞听着糊涂了,“什么意思?”
苏剑还没有回答,倒是在一旁服侍的颜儿笑着答道:“我们家公子虽然和夫人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公子当年是迫于老夫人之命所以才娶了陈小姐的。但公子对陈小姐,并无任何感情。”
若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颜儿瞟了一眼苏剑,继续道:“公子和夫人向来都是不和的,夫人脾气不好,每次和公子见面都要吵嘴,所以公子都不愿意搭理夫人。”
若舞这次惊讶的是颜儿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苏剑面前说这话,于是扭头看看颜儿,又看看苏剑,苏剑听着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忽然,苏剑笑了一声道:“颜儿,我看你是在我身边久了,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那好,往后你就专门去打杂,顺便去服侍若舞吧。”
颜儿听到这话后,不但没有慌张,反而对苏剑做了个鬼脸,苏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原来颜儿是服侍苏剑的,怪不得这么调皮胆大呢。
若舞微笑道:“苏大哥,不必叫颜儿来服侍我,你这样子会让我更加过意不去的,我在这里白吃白住,什么都不做,早晚有一天会憋死的。”
苏剑面露难色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颜儿飞快地插嘴道:“这好办,公子挑个吉日将你迎娶过门不就行了。”
若舞又羞又气,要去拧颜儿,颜儿躲闪着,跑到苏剑背后。苏剑看着这两个人,无奈地摇头。
“苏大哥!你看颜儿,夫人说得没错,这府上的丫头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若舞急道。
“这还没过门呢,就摆起夫人的架子来了,公子,你说可怎么是好?”颜儿这嘴巴,厉害起来可是不饶人啊,逼得若舞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骂更是没办法,只好坐着叹气。
“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若舞一副再不理人的样子。
颜儿忙笑嘻嘻走到她身边道:“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若舞还是不理,颜儿就在一旁软磨硬泡,使出一身绝技,总算把若舞逗笑了。
苏剑在一旁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两个,果然是一对活宝,再加上个影心,还有陈素儿,我这府里,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若舞和颜儿只在一旁笑着,突然若舞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道:“苏大哥,要不这样吧,我就负责照料后院的花草,怎么样?”
苏剑想起上次赏花时若舞的种种表现,遂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呢。”
若舞听到这话顿时笑颜绽放,这笑,不同于平常的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让人看得不觉有些心醉。
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若舞习惯了苏府的生活。每天起来,和苏剑一起吃饭,然后去后院照料花草,中间休息吃颜儿做的点心,和颜儿聊聊天,接着再侍弄花草或是在树下看一下午的书,晚上再去和苏剑陈素儿一起吃晚饭。虽然陈素儿在不停地找她的麻烦,可是日子一久,若舞反而觉得陈素儿其实也挺好玩的,至少有了她,生活不至于那么无趣,有时候她和颜儿联合起来欺负陈素儿,反倒显得陈素儿有些可怜了。
影心也是隔三差五的来,这府中的热闹曾经可见一斑。几个女子的骂战,使得苏府好比闹市一般,旁人如看戏一般看着这几个女子,明明每个看起来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骂起人来比街市上的泼妇还狠,而且还不带一个脏字!果然是识文断字的姑娘,这水平高得!旁人望尘莫及啊!
每次庄云谦来苏府,总忍不住对苏剑感叹:“我来这,总以为走错了地方,闹市也不过如此吧?”或是:“大哥,你的这几个活宝,也真够你受的了,奇怪你怎么还活得好好的?”要么就是:“大哥,找个时间把她们全都毒哑了或是卖了吧,听说最近人贩子还挺猖狂的呢,不会有人发现是你做的。”每到这时,苏剑就只能是无奈的笑笑。
若舞来到苏府之后,性情大变,仿佛变了一个人。倒不是说变得不好,而是和以前反差太大。活泼开朗得让人怀疑以前见过的那个女子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庄云谦每次看到若舞不合平常的行为,就只能叹道:“若舞啊,我初见你时以为你是个乖巧温顺的姑娘,怎么现在……变得和影心一样了?”说着看了影心一眼。
影心随手抓起身边的石子飞过去,怒道:“你给我闭嘴!”
庄云谦一个漂亮的侧身,石子飞过,影心又飞了一颗石子过来,庄云谦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伸一伸手,石子已落在他手中。
“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就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有时间还是好好练练吧。”庄云谦得意地说道。
影心一怒,使出了她的绝招,飞身过去,好一个漂亮的轻功!若舞正想着影心会做什么时,只见她对着他的腰间,像小猫一样挠了起来,庄云谦毫无招架之力,笑个不停。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一日,若舞兴致大好,想要学射箭。碰巧苏剑那日在家。于是若舞拿着弓箭去央求苏剑教她。
苏剑正在房里看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没有空,你叫影心教你吧,她射术不错。”
若舞还是第一次知道影心居然会射箭,看来自己还是太不了解她了。不过自从影心上次被庄云谦奚落之后,就一直在府中苦练功夫,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不顾了,更别提来苏府了。看来这次她是真心下功夫学武了,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若舞道:“影心已经很久没来了。”
苏剑刚想说话,庄云谦和薛逸就走了进来,庄云谦看见苏剑还在看书,皱了皱眉头,道:“大哥,好不容易休息一日,你居然还闷在房中看书,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苏剑倒没有理会他说的,反倒是看到了救兵一样,高兴道:“你们两个来得正好,若舞想学射箭,你们谁愿意教教她?”
庄云谦耸了耸肩,道:“你们知道我射术一直不高。”说着看向了薛逸。苏剑也转头看向了薛逸。若舞不知为何脸忽然红了,她想说不用了,可是这样一来反而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未免太明显了。
既然是众望所归,他也只能够同意。薛逸转头柔声对若舞道:“我来教你吧。”
随后两人进入院中的一个射箭场上。
薛逸指导着她怎样拿弓,怎样射箭,不时的还亲自示范。若舞一开始很紧张,不过看见薛逸如此坦然,一点没有尴尬之色,也就放松了许多。
“是这样吗?”若舞摆正姿势问道。
“嗯,对,这个手……”薛逸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若舞身后,然后握住若舞的手,在耳边告诉她手的力度,位置,以及怎么瞄准目标。
若舞闻到了他身上有一种极其清新的味道,可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由于两人靠得太近,若舞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气息,还有他的心跳……她的脸顿时变得滚烫,只是没有镜子,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红呢。
“好,开始放箭。”薛逸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教着她将箭放了出去。
“嗖”的一声,箭已离弦,不过刚才若舞手突然抖了一下,所以没有射中红心,歪过了一边。
若舞有点失落。薛逸却轻轻笑道:“第一次像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若舞听到这句话,又一下子开心起来。
练过了几次之后,若舞已经掌握好了射箭的基本方法了。
又是一声箭出的声音,正中红心!
若舞惊喜地大叫起来:“啊!薛大哥!你看你看!我射中红心了!我射中红心了!”说着又蹦又跳,激动地忘乎所以。薛逸只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不知什么时候庄云谦已经坐在了他们身后的凉亭扶栏上,背靠着柱子,一只脚放在地上,一只脚却踩在石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果子在啃,一副戏谑嘲弄的表情。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公子!
苏剑也站在他身边,斜斜地靠着柱子,手里也是一个果子,正饶有兴趣地地打量着前面的两人,嘴角带着颇有点暧昧的笑意。
糟糕,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到的?看他们的表情,刚才的情况估计他们应该全都看在眼里了。若舞的脸又开始发烫了,虽然她一再地克制,可是越想控制,脸就越来越烫。
庄云谦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若舞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忽然,若舞灵机一动,转身拿了一根箭,然后回头把箭瞄准了庄云谦,似真似假道:“你也知道我刚刚学射箭,有时准有时不准,我也不知道这箭一射出去,到底是会射中你哪里呢?”若舞一副坏坏的表情看着庄云谦。
庄云谦正吃着果子,听见若舞这么一说,突然喉咙被卡住了,不停地咳嗽,刚才的英俊潇洒姿态顿时全无。
这回轮到若舞笑了起来。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薛逸,薛逸的嘴角也慢慢地浮起了笑意。
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再眷恋,可是看到他的微笑,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会不自觉地沦陷进去……以前总是笑着人家女儿心,笑人家没有理智,可是现在自己还不是这样。是不是只要遇到了那个人,所有的女子都会沦陷进去?
才华横溢,博览群书,温文尔雅,如竹子一般正直,如梅花一般傲骨,如君子兰一般高洁……这就是我喜欢你的理由吗?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多好,一直站在你身边,看着你微笑,那样,我也心满意足了。
秋去冬来,转眼年已到。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过年,忙里忙外,长安城里一片喜庆。妍兮送进宫后不久就被皇上宠幸,被封为了尹婕妤。若舞知道这个消息时,没有什么表情,依旧像往常一样。离开落玉坊不过半年,却觉得那里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了。所有的人和事,都已经随风飘去。
影心建议过年的时候苏家和东方家一起过,这样热闹一些。东方老爷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苏剑毕竟是一个人,东方府中的人也少,一起过的话就不会太冷清了。但是东方府邸毕竟有点小,后来经大伙商议,决定在苏府过年。晚上可回去,不想回去也可在苏府留夜。
所以今年苏府顿时比往年更加热闹非凡了,张灯结彩,到处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下人们忙着挂灯笼,贴对联,摆花束。张伯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因为自从老爷老夫人去世后再没有这般热闹景象,苏府一直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生机。
影心其实是有私心的,她无非就是想和若舞一起过个好年,晚上也可以一起作伴。想到自己的小算盘,她自己都忍不住偷乐了。借口着去苏府帮忙,其实是去和若舞玩去了。两个人鬼点子多,苏府被她们弄得花里花俏的,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苏剑以东方家的名义寻了个时间把庄府和薛府的人都请了过来,庄云谦和薛逸自然在其中。三家老爷夫人坐一起谈天说地,叙旧事,话家常。
影心看着他们,顿觉无聊。于是和若舞商议偷偷溜走。两人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哈。终于出来了!都快要闷死我了!”影心跑出来后大叫。
若舞缩了缩身子,道“外面好冷,我刚才应该多穿一件衣服的。现在我们去哪?”
“去看星星吧!那边有个山坡。我们看看谁先到,慢的要被惩罚!”刚说完影心就跑了起来。若舞连忙叫道:“等等我!”也跑了上去。
“哇。这里空气好好。”影心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天空一般。
若舞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跑那么快干嘛?”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看看谁先到,慢的要被惩罚。”影心一脸坏笑,她其实知道,凭着若舞这副瘦弱的身子,怎么可能跑得过轻功一流的她?
“啊?还要惩罚?那要罚什么?”若舞只能认输。
“嗯,我想想……现在还没想好,等下子再说。来看看这星空吧。”影心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若舞坐下。
刚坐下,若舞就觉得全身都好热。她突然间明白影心为何要叫她跑的原因了。若舞转头看向影心,影心正一手托着下巴看着星空。
那是一张白皙干净的侧脸,长长的往上翘的睫毛,乖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真正的冰雪姿花月貌,若是称作“月下美人”,一点也不为过。
“你好像对这个地方很熟悉?”若舞好奇地问道。
“是啊,很熟悉。小的时候我和大哥他们经常到这里来玩,要么是猜谜,要么是斗草,要么的捉迷藏,要么是捉萤火虫……谁输了我们就要他表演才艺,我输的时候大哥总是会帮我,二哥是输得最多的那一个,可是他也经常耍赖……三哥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所以他基本上不会输,也因此我也没有机会听过他唱歌……”影心越说越兴奋。若舞在一旁也听得很想笑。每一个人在童年的时候都是那么可爱,每一个人的童年似乎都是那么美好。
影心说累了,突然转头问道:“若舞,你呢?小时候你玩什么?”
若舞迟疑了一下,小时候?小时候的记忆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什么都没玩。”若舞轻声道。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玩?一定有什么东西你不记得了吧?”影心疑惑道,她虽然知道若舞曾经有过不幸的遭遇,可是她觉得不管是谁,应该都有过快乐的回忆。
“真的什么都没有。”若舞苦笑道。
影心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意思,所以就没再问。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么荒凉的地方谁会来?若舞和影心慌忙回头看,只见三个长相俊秀身姿挺拔的男子正向她们走来。
“你们两个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去面对那些长老,独自到这逍遥来了?”庄云谦装作一副自己很可怜的样子道。
若舞听到他叫他们长老,不由得笑了。原来他也是很烦他们啊。
影心瞟了一眼庄云谦道:“难道我出来还要跟你汇报吗?庄校尉?”
“那倒不必,只是,怎么着也要把我带上嘛。”庄云谦笑嘻嘻道,说着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影心一副嫌弃的表情看着他,又对苏剑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
苏剑扫了一眼影心,笑道:“你那点心思我还不了解吗?”然后在若舞身边坐了下来。薛逸坐在了苏剑旁边。
影心笑了:“果然还是知我者莫若大公子啊。”
庄云谦用鼻子哼了一声,讥笑道:“怎么这话听起来那么恶心呢?”
影心马上转脸瞪着他:“你离我远点!每次见你都没有好事!”
庄云谦只好悻悻地要跟苏剑换位置,“大哥,这小丫头这么凶,以后还怎么嫁出去啊?”
苏剑笑笑,起身坐到影心身边。庄云谦刚想坐下,突然指着若舞身旁的空位对薛逸道:“你坐这里。”
薛逸看向庄云谦,愣了一瞬,不过还是坐了过去。
若舞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脸也开始变红,只是这夜色看不见。
庄云谦很豪迈地坐在薛逸旁边,两脚大张,很是悠闲自得,随手拔了一根草捏在手里把玩起来。
冬天的夜空很少见到星星,可是今晚不知怎么的,星星特别多。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看得久了,似乎自己也在那星河之中,明明很远,却又好像很近,近得触手可得,总让人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若舞看着天上两颗很亮很亮的星星发呆。
影心也抬头看着星星,默默地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听说,天上的星星都是地上的亲人死了之后变成的,为地上的人在漫长黑夜中照亮前方的路,你能看见的那一颗最亮的星星,就是你最亲的人。”
最亮的那一颗吗?若舞看着那两颗星。爹爹,娘,是你们吗?是你们在看着我吗?我过得很好,你们呢?
“今晚,我们对着星星许个愿望吧。”影心提出建议。若舞点头赞同。
于是两人双手合拢,一齐闭上了眼睛,苏剑看见她们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眼睛。薛逸本来看着一颗星星发呆,见状,也默默许了愿。只有庄云谦,似乎觉得好笑,仍在一旁玩着草。
许完愿,影心问若舞:“你许了什么愿?”
若舞羞涩一笑,没有回答。影心皱了皱眉,好奇地打量着若舞,好像这样就可以知道她许了什么愿望一样。
庄云谦插嘴道:“你们可以交换,你说完再到她说。”
影心斜眼睨着他,撇嘴道:“你想得倒美,白白给你听了去。”
庄云谦连忙把头扭到了一边,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我们七年之后再来这里好不好?”影心突然坚定地说道。
“为什么是七年不是十年?”庄云谦一本正经地问道。他以为影心会给个什么长篇大论的解释出来。
谁知,影心随口道:“因为今天是初七啊。”庄云谦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恨不得敲开这丫头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好,七年!七年之后我们一起再来这里!”若舞似乎很赞成这个建议。
苏剑淡淡一笑,然后伸出了一只手,若舞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也把手放了上去,接着是影心,然后薛逸,最后庄云谦。五个人的手掌叠在了一起,那个七年之约因为五个少年的约定而开始变得意义非凡了。
辽阔的星空下,五个人的身影越发显得渺小。
回去的路上,影心和若舞走在前面,三人走在后面。寒风呼啸,若舞不由得往影心身旁靠了靠。
两人正商议着要不要跑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走了上来,脱下外面的一件狐裘斗篷披到了若舞身上。若舞呆呆地看着他替她把斗篷系好。
她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双眸,他却没有去看她,只是淡淡说了句:“以后出来的时候记得多穿件衣服。”
若舞的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有一丝甜蜜,也有一丝悲伤。可即使是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却仍然觉得他离她很远很远……
她每次以为他也是喜欢她时,他却总是故意要躲开她。她以为他不爱,他却总是那么关心她。她以为她可以放下,可是那次射箭让她知道她并没有放下他。但是那次月光下的回答,不是已经说明一切了吗?人家明明没有那个心,为什么我还要那么不舍?可是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若舞一路沉默着,影心也没有说话。
突然,影心似乎想到了什么,坏笑道:“若舞,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惩罚呢。”
若舞的心早已不在这,遂无所谓道:“好吧,你说,要怎么惩罚?”
影心仍是一脸坏笑,“那还用问吗?你刚才许的是什么愿?”
若舞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笑道:“你怎么就对我那个愿望念念不忘呢?”
影心摇着若舞的手道:“我就是好奇嘛。”
若舞拗不过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愿望,就是……”影心把耳朵凑了过来。
听到的那一瞬,影心有些惊愕,但马上又笑了起来:“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若舞浅浅地笑了。
“那你的是什么?”若舞问。
影心也对着若舞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出来。
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笑声在冷寂的夜色中回荡,越传越远,飞过了草地,飞过了山坡,飞过了河流,飞到了那无边无际的星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