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在肯德基吃的,段明月十年来难得表现一次父爱,在对于吃什么上面表现了极其幼稚的独裁。
乔渠骂他脑子进水,怎么可以带孩子去吃垃圾食品。
倒是段白露显得很平静,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挑食,所有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因为接近晚餐的时间,店里挤满了人。段明月主动的去排队,乔渠带着段明月找位置坐。一坐下来看到段白露沉重的眼神便知道他又要跟自己谈话了。
“上次我问的问题,你想好了吗?乔阿姨。”乔阿姨两个字在三个字在段白露舌尖也翻滚了几圈才出来。
“嗯?”乔渠到底有一定心虚,邻桌是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调皮的孩子,小孩子没有什么定性,一会站起来,一会又要勾对面的人。旁边不远是几个大约跟段白露同龄的孩子,吃着薯条汉堡,脸上洋溢着快乐。偏偏眼前这个,姑姑说从血缘上讲,她逃脱不了母亲这一个角色。在抛弃孩子和穿越空间而来,大众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前者,如果你不想认,那就藏好一辈子不要被发现。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忽然冒出一个九岁的孩子,她再强壮的心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看着相似的脸她又有些心软,总是会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
她忐忑不安,难以抉择,可他一句“乔阿姨”,她心里又有些说不明白的难过,原来她并没有所谓的选择权,这个孩子比谁都明白。
“交给时间吧。我跟段明月,也许还能做朋友,但是……”
“因为他爱的是我的母亲?”
“也不全是”乔渠摇头,那天晚上她回去想了很久,她的确不甘,耗尽二十年那么卑微的爱了一个人,时过境迁之后她才恍悟,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再多的爱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面前那就是负担,而这个人也没有义务承受自己的满腔热血,那么孤单无望的爱她不想再试一次。
她的不甘并不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而是在她爱的欢喜时给了自己最苦的一棒,他带着他的女朋友给自己介绍,这是我邻居家的妹妹,在她爱的刻骨时又给了自己最痛的一刀,他弥留之际也不肯见自己一面。
如果当年没有那场病,也许她会随着时间慢慢的将他遗忘,瞧她这十年将他忘得很顺利。
他潇洒的挥一挥衣袖走了,他留给自己的疤在也好不了了,不会去爱,不会竭尽全力去爱。
“一个爱了十八年的人,并不会轻易的洗去痕迹。”可悲的乔渠发现给自己下了一道紧箍咒,不想便忘记那份曾经的枯骨铭心,忘记那个人,可他又活了,一个活生生的段明月,不管是不是曾经心尖上的那个人,她还是动了心思,她总觉得该做点什么,或许应该为自己画上一个过去,等到下一个人来,不会像孟观澜一样凄凉。
她还是不甘,她可以不在乎他转了性子,看着他眼底的深情她不得不在乎他爱的不是她。
她对这个世界伸手了手却发现这个世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可那个心留下了十年以前,我怀念的也是十年那片情怀,不甘的是十年前的求之不得。”
“感情真是复杂。”段白露似懂非懂,想了想说道,“电视里说,爱不能太矫情,如果真的爱就应该排除万难,因为找到一个互相爱的人太难。”
“这话还是等你到了十八岁再说吧。”这些话乔渠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如今对一个孩子讲出来她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又听他这么说觉得可笑,“电视真是误人。”
“我也觉得,情节太愚蠢,完全浪费生命。”段白露竟然点头赞同,“你真的不考虑段明月。”
“我也不知道。”乔渠面上无奈内心却有些焦虑,他那么聪明怎么看不出来自己想转移话题呢,还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想太多不好,也许明天此刻我有回到了我那边呢。”
“你这是自欺欺人。”段白露抬头看了一眼排队中偶然看过来的段明月,嘴角的笑意从他见到的那一刻就收敛过。他的父亲,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个模样呢?带着温情连五官都显得柔和帅气,他又有些小愤怒,听崔行的话他的泡妞手段一等一的高超,可眼下那真是剃头刀子一头热,收了心思的他的父亲也不至于那般的不能入眼。“你可以问一问段明月让你来到这里,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知道?”那天看段明月瞪自己的表情她就知道这里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不然他从哪里得来的肯定。
“我不知道。”两家都瞒着他做了那件事,又怎么可能把原委告诉自己,更何况他完全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将如何召回她?“听说找了宏曾法师。”
“宏曾法师?”乔渠莫名的想到了那个梦,“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你来的那一天圆寂了。”关于乔渠过来这件事,段明月特地回西山告知了爷爷奶奶,他在门外听到奶奶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矜持惊呼,宏曾法师不是人吧。
是不是人他不知道,等他偷偷找到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圆寂了。生死无常,即便大师也免不了。
爷爷打了段明月的那天他也在,奶奶搂着自己的肩膀跟他一起站在远离看天空。“白露,人这一生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无论我们怎么选择都会有很多遗憾。”
他知道奶奶希望他能够接受乔渠,接受段明月离不开乔渠这一个事实,他不想忘记母亲,又不能不顾及段明月,母亲一心希望段明月幸福,他敢阻拦。“乔阿姨,你能抱抱我吗?”他想知道她跟母亲的怀抱是否一样。
乔渠有些受宠若惊,小脸上没有了熟悉的冷漠,有些伤心还有些迷茫。她起身做到他的身旁将他拥进怀里,他的身子有些僵硬,她想着自己母亲抱自己的样子,一只手在后背上轻轻拍打。
他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她身上的味道跟母亲不一样,可一样的暖暖的。
段明月回头就看到二人相拥的场景,眼睛跟心都莫名的一酸,若是当年,也许他不会错过那么多的时光。
儿子跟母亲感情极深,现在为了自己不得不接受不是母亲的母亲,谢谢你乔渠,你把他教的这么好,好到他已经无地自容,也对不起,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深情,但我不会再辜负时光辜负白露辜负另一个你。
“先生,你需要点些什么?”服务生带着灿烂的微笑打断他的思绪。
“嗯,给我一个家庭套餐。”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的。
“过年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美国吧。”段白露闷在她的怀里说了一句。
乔渠一愣眼泪就出来了,“好。”谢谢你白露,让我不再觉得孤单,谢谢你给我一个机会,连上所有的血脉亲情。
这一个拥抱,乔渠忽然释然了,虽然不是她生的,但这一瞬间她没有抵触的接受了“这是她的孩子”。
也因此对段明月将他送回段家独住大发雷霆。段明月一家三口并不跟段夫人一起居住,现在段明月搬到了她家对门,竟然把个孩子丢在家里。
段白露本想说还有管家爷爷,可是看着乔渠护短的样子既新鲜又暖暖的,母亲虽然对在很好,却不像她如此外露。
他看见她生气的模样,两只眼镜瞪的圆圆的,跟段明养的金鱼有点像,但是特别的亮,那是一种貌似替天行道的正义之光,脸红扑扑的,一鼓一鼓的也像那条金鱼。鼻尖上有一点点的薄汗,亮晶晶的,看着特别的心旷神怡,他的母亲,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张扬过自己。
段明月自觉理亏本就不想跟她争论,但看她那个样子又觉得有趣,忍不住逗了几句,哪知道她当了真,竟然说,你不要孩子,那就让他跟我过吧。
他这才急了,“我怎么可能不要孩子,你胡说什么呢?”
“我不管,反正孩子跟我,你爱去哪去哪。”说完她一把保住了走神的段白露,很是傲娇的对段明月抛了一记白眼,“咱们娘两吃香的喝辣的,不带你爸玩。”
段明月心想她一定是气急了才说的那么顺溜,等一会反映过来指不定多懊恼呢,他也不跟她抬杠了,直接说,还是问白露吧。
段白露不吃惊是假的,刚刚一瞬间她竟然那么自然的脱口而出,他感觉奇怪却又不排斥,对着乔渠期待的目光竟然点了头。
乔渠很大力的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摸着他的头发说,真乖。
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别人的亲近,之前那个拥抱已经算是他的极限,没想到她竟然还亲了自己,有点懵,眼前只有乔渠明媚的笑脸,虽然陌生可他不由的想靠近。
他想,段明月总算做了一件不算差的事情。
等乔渠回过神的时候,段白露已经在她的客房安家。她躺在浴缸里泡澡,喜滋滋的想终于赢了段明月一回,之前吃瘪的模样真的是太令人欢喜了。
然后脑子慢慢就像电影回放一样,她忽然明白自己干了一件什么事,太自然熟,熟到几乎不要脸的程度。
她将脸埋在水里,疯了,自己怎么会说那些话呢?特么自己怎么那么没有节操呢。
孩子跟我,娘两,你凉快去….
特么白露会怎么想,人孩子下午才跟自己缓了一下关系,她就蹭鼻子上脸了?
啊呀,她怎么这样呢,明天还怎么面对白露呢?矫情的忐忑,还是当作不知呢?怎么想她都觉得后者比较好。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当个缩头乌龟的时候,门铃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她匆匆披了件睡袍就走了出去。段白露已经开了门,段明月拿着套衣服站在客厅里。
“白露,去睡觉吧。”乔渠抱臂打量段明月,“这么晚了,有何贵干啊?”
“借用下浴室。”段明月无耻的笑了笑,他儿子已经登堂入室了,他怎么能落后呢?“我那边暂时没水。”
“记得交水费。”毕竟是邻居且白露还在看,爽快的给他指了指卫生间,“还有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说完昂着头走进卧室啪把房门关上了,还有一声清脆的锁门声。
“明天不要太迟过来。”段白露看着傻眼的段明月嘱咐了一句也关门回了房。
他看着紧闭的两扇门,靠着沙发倒了下去,心里纠结半天,究竟是睡她家的沙发呢,还是睡她家的沙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