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叔。”段白露的脸迅速的阴了下来,瞥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乔渠,“管家爷爷,送客。”
“你为什么要赶他走?”乔渠脑子还没转过来,完全不明白王重阳哪里得罪了他,“小小年纪怎么可以如此没有家教呢?”
“你的家教就是跟男人喝酒,然后屈尊卑膝?”段白露几乎厌恶的扫过蓬乱头发的乔渠,真的是差太多了,“这点段明月比你好,总算还有底线。”
“喂。”这些话乔渠可不爱听,什么叫屈尊?什么叫没有底线?她踉跄着身子起来抓住一脸灰色的王重阳,“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凭什么赶他走?”
“你又是凭什么身份留在这?”段白露竟然换了张笑脸问她,段明月迷糊不清不代表他也跟着犯神经。
“我。”乔渠话到嘴边就杵了,是,他说的一定都不错,她是什么身份呢?她是乔渠却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凉着心松开了王重阳,“我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白露,对不起,叔叔说错话了。”王重阳难得的回味过来自己触了段明月的底线,他的母亲只有一个,而这个异世的乔渠身上几乎没有一丁点相同的地方,这些都刺激着段白露念母的心,他丝毫不怀疑段白露对乔渠言行举止的不满,她完全的毁了曾经的乔渠,成了可以随意撒泼骂街的市侩女子。“对不起,对不起。”
段白露不是不知道王重阳缺心眼,刚刚他的确生气,气她的不自重,她既占着乔渠的身份就不该毁乔渠的作风。“重阳叔叔,你先回去吧。”
“那行,我先走了。”王重阳听他还愿意叫自己一声“重阳叔叔”就知道他的气不是对自己,对颓了的乔渠使了使眼色,无奈她正沉醉自己的自怨自艾之中,哎,自求多福吧。
“陌生人,说说你有什么打算?”段白露这几日想的颇多,他翻阅了大量的书籍也只在小说中得到片语,他给远在美国的舅舅去了电话,舅舅问他想怎么办?
他一沉默舅舅便猜到了他的想法,白露不想她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对吗?可白露你有没有发现你将她观察的极为仔细?
是,那一夜他贪恋的观察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的母亲不再是冰冷的画像,她似乎活成了大家希望的模样,充满着活力,尽情表达自己的情绪,她应该是这般快乐的。
小时候他并不懂母亲眼底隐晦的期待,那双美丽的总是在段明月出现时格外的明亮,处事不惊的她甚至有些许的坐立不安。她在含笑的眉眼里凝视她自己的丈夫,精心揣摩着他的喜好安排茶点,而段明月,总是沉默的枯坐,最后化作悄然离去的背影。
后来他慢慢的懂了母亲的期盼,他陪着爱的孤寂的母亲等着段明月的出现。一次次应付式的短暂出现,一次次别人口中的道听途说,黯然冷漠渐渐包裹且冰冻她盼着段明月的心,她将自己近乎无动于衷的埋藏在段家几寸天地间,沉默走神的时间慢慢变的很长。
而母亲的眼睛再也没有出现过光泽,笑,依旧挂在脸上却没有深入眉眼。
所以他无比盼着母亲,那个在他眼底最美的人应该像这个乔渠一样,肆意张扬的为自己而活,快乐且幸福的活着。
然而眼下明明是他希望的样子却始终排斥,乔渠可以有千万个,他的母亲只有那么一个。一旦这个乔渠如果继续生活在这里,将彻底的毁了大家记忆里的乔渠,他不喜欢自己的母亲被人代替并且遗忘,所以他想她走,再无交集。
“舅舅,我想妈妈了。”
相依为伴的母亲去世,他的时光里都是母亲的影子,她带着自己长大,教会他成长。如此突然的离去,他恐慌、不安、难过。那个一心一意对着自己的母亲怎么可以在对段明月死心那么久之后选择自杀?
他的母亲啊,你的儿子还没有长大,你怎么舍得丢下他?你的儿子以为未来会很长,都没有好好的跟你说说话,还没能成为母亲的骄傲,代替段明月使她眼里重新发出宝石般的灿烂,他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做的事情,而那些已成为永久的遗憾。
他看着一模一样的乔渠,谁能够想到他一个孩子也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即便是假的,他也想假装这就是他的母亲,看着他慢慢变成了大树,每当一回头,她还在那里对着自己温柔的笑。留着一样血的乔渠,他又舍不得她离开。
“你以后怎么打算?”
“能怎么办?”乔渠两手一摊,颓然的继续坐地。她很清楚的看到段白露眼底藏着的厌恶,也许是厌恶她的言行举止,也许是厌恶她住着他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也许是厌恶她顶乔渠二字横插在她母亲的朋友甚至段明月的生活里。
就像刚刚,若是换做平日里她怎么可能容得了一个孩子在她面前放肆,可偏偏一个眼神她放弃了。
虽然他不是自己那个失去的孩子,可心头没来由的痛,如果当初那个孩子长大,是不是也这般看着自己?她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这孩子跟自己没有关系,可总是忍不住,忍不住想他就是自己的孩子,而自己悲哀的入不了一个孩子的眼睛。
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也许她还可以一如既往的活着。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我的母亲还活着。”段白露目光涔涔,希望谁不会,可是希望改变不了现实。
“我不是……”乔渠以为他要自己成为曾经的乔渠,她想拒绝又因为这孩子的悲凉迟疑了,不确信的抬起双眼看到这孩子讥讽的笑才知道那只是他的一个愿望,不是对自己。
“你自然不是。”段白露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日记本,乔渠觉得眼熟,红色的封面,封面上贴着金色的玫瑰花,她有一本一模一样的,18岁生日那年,父亲特地定制的本子。“可是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