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峪吐血终于停止了,被抬到车上,躺在嘉莹的怀里。他感觉温暖了很多,疼痛着,快乐着,昏昏沉沉,但知道自己堂而皇之地与嘉莹亲近着,仿佛疼痛减少了很多。
拉巴子拿起东峪的宝刀,放在东峪身边。这是切吉可汗所赐,不能丢掉。
嘉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柔软温暖。东峪晕晕乎乎地在车上晃着,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握住嘉莹的手。想要告诉他自己多么爱她,这爱不是因为公主头衔,而是……
嘉莹一直在看着东峪心里说:“东峪,你醒醒吧,我跟你留在这里,我们不走了。我们在这里逐水草而居,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她轻轻地晃着他,盼望他醒来,哪怕说几句风凉话儿也好。
车马辘辘而行,刚当刚当地压在驿道的石子上,嘉莹急切地盼望:突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像平时一样笑呵呵地向她走来,可是低头看看东峪,一直紧闭着眼睛……
唐军所经之地正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异族山寨,这个民族自称“撒尔塔”(Sarta)。他们是以撒尔塔人为主,融合当地回、汉、蒙古族、吐谷浑等逐渐形成的民族。撒尔塔原始意思为“商贾”,指定居于中亚一带信仰伊斯兰教的各种人,主要有突厥人、波斯人,统称为色目人。这里山民都喜爱斗殴、打劫,把打劫财物暴富者奉为英雄和神灵。
抢劫唐朝官兵,这还是第一次。做完之后,山上的头领非常恼火,第一,暴露了自己的力量。第二,抢来的不是财物是粮草。一群人咋呼着再劫第二次,被头领赛义德否定,他也怕强大的大唐毁灭了他的山寨。罗帅一行人这才没有二入险境。
穿过这座山,就到兰州了,也就有官医官药了,嘉莹盼望快点儿到达,好尽快给慕容东峪医治。
兰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罗帅怕以自己的力量无法保护公主的安全,幸好皇上还有另一密令,不知可否一用。
出了山谷,是广阔无垠的草原沃野,金黄一片,温暖柔和的风透过车帘吹面而来,东峪猛地咳了几声,把嘉莹的心揪了起来。
兰州官民已经在城外等候,一行人随迎接的使者鱼贯而入。
今晚不知还要经历怎样的惊险,每个心里都没有数,车队里的人也是各怀心腹事。
东峪此刻面如死灰,让嘉莹十分担忧。罗帅看看这群老弱残兵,对这次任务的艰巨性有了更深的认识。
兰州刺史热情邀请护送车马人员到衙门寓所休息,罗帅执意留在驿站住,连同公主灵柩,都放在驿馆,人员集中好管理,刺史知道罗帅王命在身,也不勉强,只是答应充实护送队伍。
拉巴子扶着美思子往驿站走。突然她们听到了彩云的叫声:"拉巴子,拉巴子,等等我们!”
拉巴子扶着美思子一回头,看到彩云从几丈开外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前面高大魁梧的壮汉为她用刀梢开道,拉巴子叫出声儿来:“彩云,托罗生!太好了,见到你们我”
“次旺也来了!”
“千户长怎么没见?”
“他一一受伤很重,恐怕活不到长安了。”
说着拉巴子一阵鼻塞,哽咽一下,顿住了。
“保重,我们去看他!”次旺大声说着,向担架靠拢过去,很多伤兵被抬往驿站。
“这都是为公主护灵的人吗?怎么这么多人受伤?”
“咳!被山贼打劫了呗!”
“瞧见没有,人人都说城阳公主命犯白虎,克夫克母,果然不假!……"
“唉,连送灵柩的人都没法幸免呀!”
天色已黑,嘉莹看不到路人的表情,但她听出了这些人对她这个苦命公主的嘲笑偏见。
这些议论深深地刺伤了嘉莹的心,嘉莹疾步跑回驿馆,托罗生等也听见了,紧随其后护着她。
他们见驿馆中的每个房间里几乎都有伤兵,就在伤兵中急切地寻找着,终于在朝南那排驿馆房间里找到了东峪。
兰州刺史亲自派人来,正给东峪诊治。
官医摇摇头:“内伤很重,恐怕活不过十天半个月,最好别再车马劳顿,就地休息静养对他有好处。我开了一剂处方,可是在这里熬药也不方便呐!”
“让拉巴子过来帮忙吧!小兄弟,你也在他身边伺候。”
拉巴子抢上前说:“托罗生和次旺,彩云都来了,他们也可以帮忙。”
罗帅闻声抬头看时,三人果然站在他面前,喜出望外,急忙频频地点头:“太好了!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罗帅遣走官医,到驿馆的正堂询问彩云因何失踪。
彩云那夜没有睡熟,她总是觉得自打她们进入王府就有人盯着她和小红,所以就格外小心。
入夜,小红嗯嗯地闷叫,彩云拿掉了封住她口的毛巾,她表示要喝水方便,彩云找了个便盆儿解决了。小红还要求解掉手上的绳子,彩云想就我一个人,放开她风险太大,就没有听她的。重新封掉她的口,不敢睡在她旁边,把她绑在床铺上,在她的床下铺了被子睡去。
睡梦中,她听到有人摸黑进到房中,用兵器杀死了小红,又在自己床上乱剁了一通。
黑暗中,彩云只看到了一双官靴,不敢声张。
黑影刚出门就被另一个黑衣人抓住扭打在一起,从地下打到房顶。第一个人出去打斗时,第二个人又进到屋内,在小红身上摸了半天。彩云忍着恐惧等着人跑出去才大喊:“抓刺客,有刺客!”
当天夜里,秦帅趁罗帅追敌人之机,把彩云秘密监禁起来,亲自严审彩云。
“彩云,你与公主在哪里相遇?”
“在吐谷浑切吉草原,吐蕃大营中。”
“被吐蕃劫掠成俘虏了?”
“是,大人。我被掳为奴,公主却一直被尊称度母娘娘。”
“听说公主中过毒?被何人毒害?”
“琼卓玛——赞婆的一位夫人!”
“什么人治好了她?”
“吐谷浑千户长——慕容东峪。”
“公主还活着吗?”
“公主已经被奸人所害!我们此行就是护送灵柩回京。”
“大胆彩云,明明公主尚在人世,竟然咒公主已死,是何居心?来呀,大刑伺候。”
彩云吓了一跳,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回忆了刚才的对话,恍然大悟。怪不得秦帅不让自己见罗帅,谎称‘罗帅和他已有约定,把彩云交给鄯州’。原来为的是审出公主行踪,看来秦帅不是什么好人。自己要当心了。想毕,不紧不慢地说:
“大人饶命,公主真是已死,我是她贴身侍女,我怎会不知?”
“小红为什么在你的房中而死,从实招来!”
“是罗帅让我看紧她,她曾经给公主下毒。我是公主的人,当然恨她,但大唐律法严明,我从小在公主府,怎么可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