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峪回到住处,叹口气,拿起笔,写下了嘉莹写过的诗。心想:哥哥死了,又已投生。我在追求爱情中受尽伤害,甚感孤独!不知哥哥投生后,现在怎么样了……
武后泒了三千御林军,把观音观围了个水泄不通。有这些御林军保卫着城阳公主,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也许他们只是怕她再出意外——失踪?目前似乎并没有杀害城阳的意思。
东峪看看观外往来的御林军,想着帮城阳逃走的计策,他知道:他们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故事,都在武后的耳目之下。
转眼春节已至。宫中多次催促城阳公主去宫中参加迎新年晚宴。城阳均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托了。
嘉莹的确病了,时常在夜里独自哭泣。东峪知道她心里难过,并不来看她。只是在很多天后,派次旺给嘉莹送了一个精致的炉子。
“千户长说:‘夜间寒冷,希望公主多多保重。’”
又过了十来天,马上要过上元灯节了。长安的街市里陆陆续续地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上元灯节近在眼前,从除夕到现在,长安城里爆竹烟花就没有断过,噼噼啪啪地热闹非凡,但观音观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没有烟花,没有爆竹,没有彩灯,甚至连皇上赏的绸缎,城阳看都不看一眼。
几个宫里来的侍女心里不舒服,在观里远远地望着升腾的彩花,议论纷纷。
“看情形如果这次城阳公主不去,皇上要亲自来看望胞妹了。”
“要来早来了,还会等到年后?我看皇上又开始冷落公主了,听说皇上病了,龙体欠安。”
“公主又犯病了,和慕容先生闹矛盾,有一个月没有出门了。”
“慕容先生也不让步,从来不登公主的门。”
“听说这个慕容先生是原来的释法朗,是不是啊?”
“那公主当年的巫蛊之术就是释法朗帮助做的?”
“嘘——嘘——不要议论公主的事儿,以免惹祸上身。”
“彩云好像惹麻烦了,公主要是像两年前一样,天皇天后非把她宰了……”
“嘘——她好像来了,不要再说了。”
彩云看到了她们,听到了一些话,但她没有时间理会这些无聊的人们,她要赶快让公主好起来。
她快步穿过这些宫女停留的观中空地,来到公主房中。
嘉莹正躺在床上看书,见彩云进来,放下书本问:“彩云,有什么事儿吗?”
“公主,先生给您送的暖炉,您仔细看过了没有?”
“怎么?他又让你完成什么使命了?”
话里话外有一些不悦与酸涩。彩云硬着头皮,坦然相告:“公主见谅,婢子是您最亲近的人,不能无视您的烦恼,所以再次违背您的心愿,为先生传递情义。请您务必打开暖炉,中间有先生的心血隐含其中。”
嘉莹冷冷地回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可以把你赐给慕容东峪,让你们百年好合!”
“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婢子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此心此情,苍天可鉴!”
彩云说完,跪地磕头,站起身,离开了嘉莹。
回到自己居住的耳房中,彩云大哭起来。公主竟然对自己的一次欺骗如此在意,现在该怎么办呢?
嘉莹思来想去,心里倍受煎熬。从第一次与东峪见面,到现在的一幕幕情景,不断再现于脑海之中,她知道自己与慕容东峪是不可能有机会再生活在一起了,因此绝望伤心,想想回到薛瓘身边,继续过那种有名无实的公主驸马生活,还不如死,来得更痛快……
嘉莹思来想去,黯然神伤。想起彩云郑重其事的交代,她下床把玩起东峪送她的暖炉来。
暖炉似乎是特殊金属打造,上面雕着精美的图案,一个金光闪烁的炉门儿上刻了一支羽毛丰满美丽的凤凰和一支不搭调的鸭子。凤凰活灵活现,展翅欲飞。鸭子在水面啄食一朵荷花,荷花开得正艳。
这图案似乎有点儿什么寓意,嘉莹看不懂。端详了一会儿,累了,就回到床上。
外面很吵,睡不着,总觉得东峪送暖炉有特殊的寓意,什么意图却不懂。
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她又一次走过去,无聊地打开炉门儿端详着里侧,什么都没有。突然她发现炉壁上有一团粉红色的东西,不知何物?用手一触,软软的,好像是绸缎,嘉莹顺手一拉,绸缎被她拉了出来。
一个秘密呈现在眼前:粉红色的绸缎上画满了长安城中每一条街巷,大明宫的每一个宫室,地势标得清清楚楚。这显然是一幅地图啊!嘉莹心里一惊,急忙合上锦缎,站起身四顾,夜色中,树影憧憧,宫女侍卫都各自回去安歇了。
嘉莹展开绸缎,这幅地图有三尺见方,在这幅地图上用红色标注了从观音观到大明宫的必经之路。还有一条通往长安城南部的路也很清晰。在南城门的雁塔附近,用红色朱砂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
嘉莹心里正纳闷儿,只见最后一排小字儿写着:“上元之夜,赏灯之时,相约同行,逃离之期。”
嘉莹眼睛一下子湿润了,这是东峪约自己脱离长安的路线图呀!逃离长安,自己就可以摆脱武后的控制了。她心里有了数儿,开始明白为什么东峪前一个多月一直和自己作对,原来是怕被武后的耳目注意,使武后对行动有所准备。
嘉莹暗暗叹服东峪的智慧。这一招真绝,连自己都被东峪骗了,何况是别人?
嘉莹不敢怠慢,轻手轻脚地收拾行装,准备在上元之夜逃离长安。
她盼望着逃去南方与东峪过自己的日子,她再也不愿生活在公主的光环下,苦撑岁月。
她已经怀了东峪的孩子,一旦暴露,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必须尽快逃离这里。
今天已经是正月十三了,如果再这么消沉下去,恐怕就要错过最好的机会了。等到自己肚子大起来,皇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老臣和武媚娘怎么可能饶过自己?
嘉莹边想边迅速收拾了很多皇兄和武媚娘赏赐的珠宝珍玩和金银细软,这些以后可以买房置地,以充家用。
不知东峪准备到哪里生活,不过东峪看来已经有了目标。只要一切顺利,我就真的不用连累任何人,我就彻底自由了。
嘉莹心里暗自高兴。她信手写下一首诗:“我是笼中鸟,从来不自由。金丝编雀巢,玉食换鸣啾。”
但是离开会顺利吗?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御林军会给自己逃离的机会吗?嘉莹一下子夜不成寐了……
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这是唐朝大诗人卢照邻曾在《十五夜观灯》中描述的元宵节燃灯的盛况“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