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始终是鲜活的,然而没有自由,生命再美也只是绢花。
宋留进来,就见到郝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掌,宋留手指在郝听眼前晃一晃,郝听浑不在意地瞥一眼宋留,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跳将起来,一把抱住宋留胳膊,宋留有些吃惊,郝听怎么这么热情。
郝听贼兮兮地道:“爹,我有话跟你说,出去说。”
陶樱自顾地擦拭着书架,嘴边冷笑。
郝听将宋留拽到院子里,“爹,你上次说你没有成亲,要跟皇上要我,现在还算数吗?”宋留心里又惊又喜,反应不过来。郝听见宋留不说话,急道:“你是不是嫌我身份低,正妻不行啊?那小妾也行。”宋留皱起眉头,这小丫头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小妾也不行啊?那通房丫头也行。要不,铺床叠被也行。”
宋留勾着郝听下巴,笑道:“小丫头,知道的倒不少。这样吧,爷就受点委屈,收了你,给爷铺床叠被。”
郝听小脸通红,自己也是被逼的,只要出了这皇宫,天下之大,哪里不留爷,哈哈!
宋留含笑瞧着郝听,这小丫头一脸奸笑,像个小狐狸。怎么有一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可是接下来的三日,一直忙于张筗和长公主宇文沫大婚的事情,晕头转向,宋留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皇上谈郝听的事情,也许注定某些人只是插曲,而不是属于自己的那首主题曲。
张家重现以前风光,不,比以前还要风光。
张筗赢取长公主宇文沫,皇上宇文治亲自送亲,这是多大的荣耀。
正月初九夜,尽管张筗和参加婚宴的百官都干了一遍,身上都是酒气,但是背依然笔挺,一袭大红袍,却和张猛不一样的感觉。
张筗叫新房里的喜娘、丫鬟都退下,手指捏住盖头垂着流苏的衣角,想要扯下,却又停住,脸上表情莫测。
宇文沫紧张地绞着手指,咬着唇,唇上的胭脂带着蔷薇花的香味,有点甜丝丝的。心里滋味极其复杂,希望张筗揭开盖头,又希望时间在这个时刻多停驻一会儿,让自己享受一下目前,再多积累一些勇气好面对未知的将来。
张筗攥紧盖头的一角,深呼吸,既然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那就顺从吧。猛地一扯,宇文沫下意识用手一拦,遮住眼前突如其来的亮光,张筗慢慢笑了,微一侧身,将明亮的灯火挡在身后,宇文沫扇动两下睫毛,睁开半眯的眼睛,仰头看着张筗,也笑道:“果然要比被揭开盖头后看见一个陌生人的感觉要好。”脸却红了。
张筗伸手取下宇文沫头上沉重的凤冠,宇文沫长长地嘘口气,“还真沉!”张筗浓眉舒展,也许,这桩政治婚姻比预想的要好。
突如其来的尴尬抢入两人之间,四目相投,有些熟稔,有些陌生。最后,宇文沫受不住张筗的凝视,移开目光,盯着大红的喜烛,张筗笑道:“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公主还是娘子?”
宇文沫也是一愣,显然思索一下才道:“这倒是一个大问题呢。可以有第三种称呼吗?”
“当然。”张筗笑道,“如果你有更好的提议。”
“你就叫我名字,宇文沫。我希望我和你能处在同一个高度上,你明白我意思吗?”
由于是张筗背着光,脸隐在黑暗里,宇文沫看不清楚他表情,他发出一声“嗯?”好像有点惊讶,又有点兴趣。
宇文沫自顾取下发上繁复的头饰,散下如墨的长发,斜一眼张筗,带着些调皮的神气,“你不是我的驸马,我也不是你的妻子。”张筗侧身,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宇文沫,轻轻转动手里的酒杯,石雕般冷硬的侧面,被烛光镀上一层晕黄的虚边,嘴角似笑非笑,弯起一个圆润的弧度,竟有些诱人的味道在里面。
宇文沫接过酒杯,小指勾起胸前的一缕头发,在指上绕着,一圈一圈又一圈,蹙眉,“当然不是完全不是,是不仅仅是。”宇文沫自己也觉得话比较拗口,探询的目光抛向张筗,张筗点头,表示完全明白。宇文沫释然笑,松一口气。
张筗转动手里杯子,杯中的酒形成一个小漩涡,酒色碧清,笑道:“那咱们的交杯酒还喝不喝?”
“当然喝!”宇文沫笑靥如花,手中杯子在张筗杯子上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觉得这样的方式更好。干杯。”仰头喝下杯中酒,又将杯子反过来,一滴都没有剩下,冲张筗爽朗一笑。张筗也仰头干完杯中酒,也将杯子反过来,冲宇文沫挑挑眉,“宇文沫?”
“诶。”宇文沫轻快应道。
张筗袍袖一动,手中杯子飞出窗外,宋留和张猛各自一闪,杯子滚落在窗下的草地上,宋留嘻嘻笑着,“春宵苦短啊,好好珍惜,皇上说了,你明日可以不上朝。”
张猛不吭声,寻着那只杯子,居然没破,拢在袖中,神色似嗔似喜,大红色的袍子,格外的风流妩媚,好似开在窗下的花。
初十,早朝,张筗居然也没有缺席,一副老神在在样子。下朝后,宋留顾不上取笑张筗,脚下走的飞快,想赶在皇上绕过回廊之前跟上,谁知一路上没遇见,一路跑到御书房,哪知道皇上并没有出大德殿,就在大德殿西暖阁。
宋留暗自咒骂,又回转身跑回大德殿。
宇文治正在用午膳,也就是一碗粥,两样清淡的小菜。宋留作势跪下行礼,宇文治抬抬眉,宋留笑着就起来了,随意坐在宇文治对面,“皇上,您这样早就进午膳啊?”宇文治笑道:“早上进得少,便有些饿了,你一块吃点吧。”
“那感情好啊,谢皇上!”
常躬添上一副筷子,又给盛一碗粥。宋留夹了两筷子,就搁下。宇文治头也不抬,“不合胃口?”
宋留摇头,仔细瞅两眼皇上,宇文治两颊的曲线在下颌处合拢,随着咀嚼,曲线颤动,皇上好像消瘦些了,心里微微叹气,“皇上,您瘦了。”宇文治筷子在碟里停一下,抬眼看进宋留眼里,便垂下眼睫,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等饭粒尽咽,才淡然道:“最近事情多。那就是有心事。”前一句是回答宋留的感慨,后一句则是继续前面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