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宋留就发现母亲死了，宋留知道母亲是死了，因为自己以前养过一只小猫，雪白雪白的，一天不知道在哪里吃什么东西，回来第二天就不动了，身体冰凉冰凉的，母亲说小猫是死了。当时，自己还问母亲，什么是死了，母亲解释说，就是以后小猫再也不会在自己面前跑来跑去了，再也不会喵喵叫了。以后，自己也见不着小猫了。
宋留将母亲脸擦干净，头发梳整齐，没有梳子，就用手指梳，可是自己不会绾头发，只好把母亲头发梳理好，垂在肩膀上，这样也挺好看的，宋留想以后一定得学会绾头发。
做完这一切，宋留就依偎在母亲怀里，不知道是想让冰冷的母亲从自己身上汲取温暖，还是自己想从冰冷的母亲身上汲取温暖。宋留不想让别人知道母亲死了，这样自己就能够和母亲呆在一起了。
可是还是让人知道了，他们带走了母亲。
宋留翻个身，身体蜷成一团，紧紧搂住自己，慢慢睡着了。
梦见过年，自己穿着新衣服，拉着父亲母亲扎花灯，花灯红艳艳的很漂亮，还放炮竹，那炮竹是连响的，轰轰的，好大声音，宋留一下子就惊醒了。
才发现不是炮竹声音，是牢门打开的吱呀声，天已经亮了。
自己脸前趴了一个小孩，和自己眼睛对着眼睛，宋留看见小孩黑黑的眼仁里自己脏兮兮的脸蛋，小孩温暖的鼻息喷在脸上，他微微侧开头。
小孩拨开宋留额前的头发，有在宋留脸上擦几下，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温暖的湖水一圈一圈荡漾开。“你真臭，要好好洗洗澡。”
拉起宋留，宋留才发现小孩比自己还矮一点。小孩牵着宋留手向门口走去，门口还站着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宋留被小孩拽着踉踉跄跄地，觉得头好晕。小孩指着中间那个宽袍大袖的男人道：“这是方先生。”又指着腰间挂着刀的男人道：“这是方将军。”
那个小孩没等到自己抢着说：“我叫张筗.”拉着自己的小孩撇撇嘴，“我叫宇文治。”
宋留只是怯怯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想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宇文治见宋留不吭声，有些害怕的样子，使劲握握他手，“宋留，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的。”微抬着下巴，很傲气的表情。不知怎地，宋留就信了，心里很踏实。
方省涯见宋留小脸通红，眼睛水汪汪的，伸手试试他额头，宋留感觉到方先生手微凉，放在自己滚热的额头很舒服。“很热，可能感染了风寒。”说着一把抱起宋留，方先生身上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有些像父亲身上味道，又不是。想道自己身上好多天没有洗澡，有一股酸臭味，忸怩不安，“放我下来，脏。”
方省涯笑笑，“一点都不脏。”还把宋留抱紧一点，宋留抓着方省涯的领子，把滚烫的小脸贴在方省涯胸口，无比的安心。
方省涯抱着宋留走出牢狱，外面干净冷冽的空气涌进宋留的口鼻，阳光很刺眼，宋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睛一时受不了明亮的阳光，觉得刺痛。
宋留感觉方省涯胸膛在无声地震动，知道他在笑，自己也挑起嘴角无声地笑了。方省涯把宋留又抱紧一点，宽大的袖子遮住宋留眼睛，轻声道：“睡一会吧，睡醒了什么都好了。”
温柔的话语像母亲呢喃的曲子，慢慢的，宋留睡着了。
这一觉宋留是睡得天昏地暗，但并不是完全的无意识。知道到了一个地方，方先生放下之后，有人帮自己洗澡，有人帮自己换衣服。弄干净之后，放到一个松软的大床上，被子好软好香啊，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闻了心中很舒畅，很安稳。
躺倒床上的那一刹那，自己长长叹了口气，听见低低的笑声，应该有人在观察自己，久久地。自己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睁不开，眼前一片黑暗，身上也动不了，有人扶起自己，给自己喝下苦苦的药。
喝完，又盖上非常厚的被子发汗，旁边一个人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抚摸着，曼声唱着一首曲子，低缓婉转，是娘，宋留低低叫声“娘”，那人手紧了紧，给宋留掖好被子，又在宋留额头吻一下，轻声道：“乖，睡吧，娘在这里。”
宋留笑了，更深的黑暗扑过来，牢牢控制了宋留，彻底地睡着了。
杨紫欣见宋留颤抖的睫毛安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知道这孩子睡踏实了。这孩子收拾干净了还挺好看，唇红齿白，斯斯文文。刚刚那声娘叫的杨紫欣心都软了一块，起身想走，可是宋留紧紧抓住自己大拇指，想掰开，宋留皱着眉头模模糊糊又叫声娘，杨紫欣叹口气又坐下，亲着宋留的手指，泪汹涌而下，拿帕子掩着嘴，不让哽咽冲出嘴唇。
宇文治就叫了一次娘，以后都是母后，还是疏离。
鼻子里痒痒的，有小虫子在鼻孔里爬来爬去，宋留揉揉鼻子，不痒了，接着睡，可是手刚缩回来，小虫子又在爬，实在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睁开眼睛，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狭长眼睛，宋留还在懵懵懂懂的。
宇文治拍拍宋留脸，“懒虫，快起来，再睡啊，年就要过去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大了一岁。”宇文治从床上滑下去，迅速打开窗户，寒风带进一股梅花清香，窗外开了一株梅花，正是好时候。一个妇人连忙将窗户掩上，嗔怪道：“皇上，宋少爷风寒还没有好利落，不能见风。”
宇文治嘟嘟嘴唇，不屑道：“娇气，吹吹风，就精神了。”宋留呆了一下，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是皇上，但是还是在床上工工整整行个大礼，“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有板有眼，宋留经常去听戏，戏里那些人见了皇上都是这么行礼的。宇文治也呆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道：“爱卿平身。”说完乐的不行，冲宋留挤眼睛，“要是活到万万岁，那不成老妖怪了吗？”
那妇人过来给宋留穿上衣服，“宋少爷，仔细着凉。”见宋留看着自己，又笑笑，“你就叫我罗姑姑就行了。”
宋留见罗姑姑慈眉善目的，觉得亲切，“罗姑姑好，你不要叫我少爷，你就叫我宋留好了。”
给宋留穿好，退后几步眯着眼睛打量，又上前两步给宋留整整帽子，“好了，真好看。”宇文治不乐意了，“男人要好看有什么用？”宋留红了脸。
走到门口，一个秀丽的大丫头又塞给他们两一人一个狐皮手筒，好捂手。宇文治介绍这是袅罗姐姐，宋留听话地喊声姐姐好，袅罗捏捏宋留脸蛋，嘻嘻笑，“小嘴真甜。”宋留又红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