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王衍的手还是松了一送,就在此时,史云姣就地一滚,扑过来抱住空中的宇文珏,再晚一晚,王衍就拉着宇文珏一起跳下去了。
王衍深深看一眼宇文珏,松开手,宇文珏撕心裂肺地哭喊,“娘!”
天色很蓝很明媚,王衍自由地坠落,没有一丝痛苦,耳边呼呼的风声,王衍忽然想起,在昌正王府里学的一首曲子,轻轻婉转地哼唱着。
做了太后,站在巅峰,也不如在宇文冶身边做歌姬来的快乐。
宇文冶刚骑着马走出城门,就听见后面沉闷的撞击声,宇文冶一凛,猛地回头,王衍就落在宇文冶马后,几乎是贴着马。
王衍还没有断气,勉力将头抬起,瞧着宇文冶,苦笑道:“还是慢了一步,不过,你终于肯回头看我一眼了。”徐徐叹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宇文冶下马,将王衍抱起,端端正正地让王衍倚在城墙上,低声道:“我没有早点看出你是这样的奇女子,是我瞎了眼睛。”
说完,再不多看一眼,翻身上马,奔着宇文治而来。
张筗对着城上喊话,“皇上仁德,知道你们都是受了宇文冼、宇文演的蒙蔽,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城头上的兵士犹豫着。
而城里也传出了喊杀声,老将韩擒虎在宇文冼有异动时候,就悄悄告知昌盛王宇文澄,于是宇文澄带着沈莺的儿子宇文璨隐秘出城,并将密信由暗卫交给皇上。
宇文治回信,按兵不动。
况且,这时候韩擒虎也动不了,权力已经被架空,手握重权的昌正王宇文冶无可奈何地被母亲慧太妃拖下水。
太皇太后很爽快地以自己名义发了懿旨,乾坤已经逆转。
韩擒虎假意顺从,但是称病回家养病,将一切权力交出来,城防都落在宇文演手中。
可是韩擒虎把持城防一辈子,关系错综盘结,可以说,城防中的高级将领不是韩擒虎的徒弟就是徒孙,甚至是重孙辈的。
当韩擒虎拿着宇文治的密旨,立马倒戈。
而城头上的士兵听见城里的喊杀声,对视着,有一个士兵突然握着刀冲过来,喊道:“杀了叛贼,将功赎罪!”
宇文冼大惊,挥刀隔开兵士的刀,有了带头人,其余兵士也虎视眈眈,宇文冼暗道不好,转身狂喊,劈倒了两个兵士,夺路而走。
后面的宇文演见机较慢,虽然紧跟在宇文冼后面,但是被追上来的兵士一刀搠倒,染满鲜血的手伸着,惨叫:“二哥,救我!”
宇文冼哪里敢回头,听到脑后风声,回刀一挡,一把刀飞出去。
宇文冼魂飞魄散,发了疯似地猛劈猛砍,“挡我者死!”威势汹汹,兵士们也胆寒,由着宇文冼奔皇宫去了。
小皇帝宇文珏一个人站在角落,眼睛越睁越大,史云姣伸手遮住宇文珏眼睛,“不要看!”
史云姣手上的香气淡淡的,带着微凉的气息,宇文珏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史云姣将宇文珏搂在怀里,轻声道:“咱们都是苦命人!”
宇文珏小声啜泣着,肩膀一抽一抽的,“我要娘,我要娘……”
史云姣心里绵软,被颤抖的童音一叫,身边虽是飞溅的鲜血、破碎的肢体,可是史云姣却像是来到一处美丽的花园,那里盛开着自己枯萎的梦想。
在这个修罗场上,史云姣圆满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娘!”
到底是谁成全了谁?
又是谁祸害了谁?
宇文冶骑着马一步一步走向宇文治,就像是走向了自己宿命的终点,亦或是起点。
宇文治策马迎上去,宇文澄拽着宇文治缰绳,“皇上!”
宇文治摆手,上前在宇文冶两步处停止,“大哥,他们伤我、害我,我都不在意,可是,为什么是你?”
宇文冶上下打量宇文治,“四弟,你瘦了很多,气色也不太好。”
“是的,我差点死了,****夜夜都在想,为什么是大哥?别人我不在意是因为他们不在我心里,只有你。”宇文治痛苦地看着宇文冶,这个从小就护着自己的大哥,处处帮着自己的大哥。
“我无话可说。既然已经回不了头啦,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接招吧!”宇文冶抽出腰间的剑,慢慢举起,指向宇文治眉心。
“大哥!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放你一条生路。”宇文治殷切地看着宇文冶,心脏好像要顺着伤口滚落出来。
宇文冶苦笑,“回不了了,回不了了……”一咬牙,打马挺剑刺向宇文治,宇文治不动,死死地盯着宇文冶。
“皇上!”宇文澄大惊,从一侧催马,来不及阻挡,只好将手中的银枪用力掷出。
宇文家五兄弟,只有宇文澄使枪,且技艺精湛,在军中是久负盛名的枪王。
宇文冶的马已经和宇文治的马错身而过,宇文冶的剑从宇文治耳畔穿过,剑气将宇文治一缕头发削掉,宇文治脸上也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宇文澄的枪已经飞到,宇文冶挺起胸膛,迎着枪尖,枪直直刺入宇文冶胸口,余力将宇文冶带的向后飞起,枪从宇文冶胸口贯穿,将宇文冶钉在地上。
张筗叹息,宇文冶一来,就看出他一心求死。
宇文澄高呼,“大哥!”
宇文冶咧嘴一笑,“五弟,你枪法很好!”
宇文治在马上俯下身子,“大哥,你这是何苦?”
“咳咳,呵呵,咳咳,呵呵,我不想你为难!”宇文冶一边笑一边咳嗽,血沫子从嘴里疯狂地朝外涌,“皇上,臣弟只有一个请求,你饶了我母亲吧,她也是可怜人。”
宇文治眼睛幽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朕什么人都可以饶,就是饶她不得!”
“也罢!”宇文冶笑着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然后平息。
最后一刻,宇文冶忽然想起父皇的那次考较。
父皇宇文煊问道:“冶儿,如果私情和大义不可并行,你该如何选择?”
自己略微沉思一下,回道:“大义不可抛,私情亦不能弃。”
父皇紧接着又追问道:“如果必须选其一呢?”那时父皇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自己,自己那时候还年少,很是害怕,嗫嚅回答:“儿臣不能选。”
“必须选!”父皇毫不放松,步步紧逼。
自己扑通跪倒,以头触地,衣襟已被汗浸湿,大声说:“父皇恕罪,儿臣不能选,不能选。”
宇文冶从睫毛的缝里看见淡蓝的天空很高远,嘴角一侧挑起,这段往事早已忘却,这时候偏偏清晰地想起,原来自己早已经不知不觉选了,选的是“私情”,抛却了“大义”。
果真是命,多少年前就注定了,谁也无法更改。
淡蓝的天空一片一片破碎!
宇文冼一路狂奔回皇宫,自从宇文冼掌了大权,一直宿在皇宫,除了史云姣和王衍,宫里的嫔妃无一幸免,都被奸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