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金站在床边犹豫一会儿,忽然低低笑了,也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郝听滚在床里面,蜷成一团,双手抱胸,一看就是长期缺乏安全感,背后不远处就是厉金温暖的胸膛,源源不断地辐射出热量。
感应到这种温暖,郝听慢慢靠过来,贴着厉金,转头迷迷瞪瞪地看一眼厉金,灿然一笑,“宇文治!”
厉金怒火中烧,用力将郝听从怀里推出去,郝听卷着被子滚过去,不安稳地抽动几下,仍然睡着,不一会儿又贴过来。
厉金扳着郝听脸,“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郝听睫毛安静地合着,睡得踏实,嘴角都是微笑,厉金恼怒地盯了郝听一会儿,在暗中叹口气又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较什么劲啊?如今她就在自己怀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吗?
厉金于是伸臂将郝听轻轻揽在怀里,将郝听缩成一团的手脚慢慢打开,下巴搁在郝听头顶,郝听乖巧地贴在厉金胸口,呼吸几乎将厉金的心脏烫伤。
第二日,屋内都是光亮,窗户纸都是红彤彤的,太阳早就出来了。
郝听猛坐起身,揉眼睛,四下看着,拍着心口,还好,还在客栈,梦见宇文治派人来抓住自己了,用铁链着锁着自己,一路被拖拽着拉扯到宇文治跟前,宇文治笑着,“郝听,你能逃到哪里去,我在皇陵里给你留了位置。”
简直太可怕了!
头一偏,看见枕上一张绝色的脸,头发散开乌鸦鸦地披在枕上。
一大清早迷迷糊糊醒来,见自己床上、枕头上躺着一个陌生男人,长的再好看都是惊悚,于是郝听放声尖叫。
厉金睡得正香,被郝听尖叫声惊醒,也愣愣怔怔地看了郝听好一会儿,忽然笑道:“终于找到你了!”语气温柔缱绻。
郝听寒毛都竖起来,你丫的,这么煽情,远远超过韩剧里深情的男猪脚,我跟你很熟吗?
外面蹬蹬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敲门,“客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厉金懒懒地起身,“没事,我家娘子梦魇了。”胸口衣襟半开,露出蜜色结实的肌肤来。
郝听捂住鼻子,跳下床,指着厉金,“你你你——我我我……”眼睛却忍不住在厉金胸口多瞄了两眼。
“非礼勿视。”厉金斜睨着郝听,眼睛朦朦胧胧的,一层流光,脸上还有初睡醒的潮红,本来就长得漂亮,这么一卖弄,就更风骚了。说着掩上衣襟。
“你怎么跑到我床上啦?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郝听厉声厉色。
“你看清楚,不是我跑上你的床,而是你跑上我的床。”厉金也收敛了笑意。
“你胡说!”郝听气得发抖,突然间想起昨晚自己是趴在桌上睡着的,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在同心殿等宇文治批完折子过来,宇文治很晚才回来,温柔地将自己抱起来,自己还叫了他名字:“宇文治。”
郝听面色由白变红,又由红转青,最后彻底的惨白,天下只有一个名字叫“宇文治”,是没有人敢和他重名的,而且即使厉金不知道当今皇上就叫“宇文治”,也一定知道“宇文”是国姓。
怪不得电视上演的地下党,卧底什么的,都不敢睡觉,怕说梦话泄露了身份。
郝听又惊又恐,“你个登徒子。”眼里都是含着泪,接着说了一句特别幼稚的傻话,“我要告诉你老婆去。”
郝听思维还停留在现代,以为是个男人有小三都害怕老婆知道,希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这个时候的男人是不怕老婆的,女人必须三从四德,唯唯诺诺,而男人公开嫖妓,是受法律保护的。
厉金先是扑哧一笑,然后脸上笑容像是变戏法一样消失了,浮上悲哀的神色,“她已经去世很久了,她和你长得像。”
郝听有点呆,这也太戏剧了,难道真的和韩剧上演的那样,最爱的老婆死了,然后又找了一个和老婆长得像的人,作为慰藉,后来女朋友得知真相,伤心离开,这时候男猪脚才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后来的这个女朋友。
郝听都被自己丰富的想象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抖一抖。
不过,这也就为厉金怪异行为找到了理由,心理学家说,人类一切行为都可以从心理上找到根源。
“对不起啊!”郝听低声道。
“都过去了。”厉金也低声道。
这一句话有两重意思,郝听在心里一琢磨,踏实些,“对,都过去了!”
两人休息一天,接着向南走。
其实厉金是极好的旅伴,见识广博,一座不起眼的山都能说出些道道来,一个小庙也能扯上几个典故,而且会吃会玩,当然前提是郝听忽略他时不时的刻薄,和偶尔的情绪低落。
更让郝听放心的是,除了那次是定一间房,后来都是两间房,各睡各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停,遇到入眼的风景,就玩两天再走。
郝听也不再问厉金到底叫什么名字?也不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到离开的时候自然就离开了,郝听想着。
郝听需要一个风趣的旅伴,并且能够给予安全感——厉金很合适;厉金需要一个容貌相似的人,能够给予心灵上的慰藉——郝听很合适;郝听如是想,于是心安理得。
这样虽然惬意,但是速度很慢,一路上也听了不少的国家大事,例如皇上御驾亲征攻打高丽啊,再例如战况很艰苦啊……
郝听总想着这些已经跟自己没有关系了,但是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倾听,捕捉关于宇文治的丁点消息。
每当这时候,厉金的脸色就很难看。
到后面,厉金干脆不然郝听听了,饭不在馆子里吃了,都是让人送到客栈里,出去也是脚步脚跟,郝听没有单独活动的机会,也去不到消息来源的地方,茶馆、酒馆等。
没有办法,谁叫厉金这个坏人手握经济命脉呢?有钱就是大爷!
郝听忍了!
两人一路上吵吵闹闹,总是在郝听反抗、被厉金镇压,再反抗、再镇压过程中兜流转,倒也不寂寞。
进入岭南的高凉,已经是第二年的秋末。
岭南气候炎热,虽然是秋末,大家还是穿了薄衫,街上各族人民都有,汉族的、俚族的、僚族的,那些异族少女少男衣衫单薄、色彩艳丽,人人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说着郝听听不懂的话,相互间打情骂俏的,声音很是清脆好听。
郝听两人到高凉郡时候,正赶上谯国夫人冼英的诞辰,街上是格外的热闹,人头攒动,郝听牵着骡子跟在厉金后面,慢慢的被人流挤开,厉金仍是朝前走也不回头。
渐渐的两人越离越远,郝听张张嘴,没有出声,可能也到了分离的时候,聚散都是缘,那就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