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筗瞧着山下飘扬的旗帜,刀枪林立,闪闪发光,素知鲁广达带兵有方,果然名不虚传。
张筗看不清楚鲁广达所在的位置,但是张筗知道,鲁广达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的犹如一棵亘古的岩石。
就这一冲,张筗部损失过半,连敢死队壮士都折了三成。
张筗发烟联系贺若弼,两部一起冲,这次张筗改变策略,改冲孔范部,并且命令兵士人手一只山上的柏树枝,点燃但是并不明火,而是令柏树枝冒烟,自己部下事先用湿布蒙住口鼻,将冒烟的柏树枝投掷入孔范部。
孔范虽然在陈叔宝面前大话,道,若北虏来犯,臣定当以身迎敌。可是孔范乃是一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平时吟吟诗、写写词还行,并无作战经验,纯粹空谈误国。
孔范见张筗部带着腾腾的杀气,盔甲上都是刚刚与鲁广达部厮杀溅上的鲜血,孔范首先气势就低了,心存畏惧。张筗势如疯虎,挥刀砍杀,孔范甚至能够听见刀锋看见骨头里那种令人齿酸的卡啦声和拔刀后鲜血猛地喷射出的刺啦声,腿软胆寒。
兼张筗一边率部冲锋砍杀,一边高喊:“谁枭得孔范首级,赏银千两。”
孔范吓得拨马返走,策马狂奔,主帅一奔,全军溃散。张筗随着乱军冲出来,并不贪功沿路追赶砍杀,而是一径地奔向陈皇宫。
鲁广达部向来驰援,可是被贺若弼部牵制着,而樊毅部被溃散的孔范部牵动,也一并哗散,樊毅节制不住,被溃散的部队携裹着退下。任忠本来的战术就是以静制动,自然也退去了。而萧摩诃本来可以调头头和鲁广达形成合围之势,跟不上张筗的节奏,但是至少可以吃了贺若弼部,可是萧摩诃家人来报,主母任绾芬最近频繁出入皇宫,有时甚至深夜不归,萧摩诃想到陈叔宝的风流性子,任绾芬的绝色容貌,心里雪亮。
萧摩诃心灰意冷,暗骂昏君,不愿尽力,遂观望不前,致使贺若弼冲出鲁广达部,与杨素的先头部队会合,直奔萧摩诃部而来。
周军四面杀到,萧摩诃孤掌难鸣,鲁广达残部恨萧摩诃没有伸出援助之手,此时竟率部自去了。
萧摩诃虽是一名猛将,可是毕竟年老力衰,比不上少年猛虎,一时之间,左冲右突,竟是身陷重围,力竭之下,被周将员明生擒。
贺若弼端坐在马上,俯视着五花大绑的萧摩诃,萧摩诃浑身都是土和血,花白的胡须也变成的灰色,虬结在一起,犹昂然不惧,兵士按着萧摩诃令其跪下,萧摩诃使劲挣扎,被兵士从膝盖弯里恨踢一脚,一下子跪下,萧摩诃也是硬气,胸膛一挺又站了起来,并是无法,只好死死按住萧摩诃双肩。
贺若弼握着马鞭,指着萧摩诃,明知故问道:“下跪何人?”
“大丈夫名存天地,萧摩诃。”
“萧摩诃?听闻萧摩诃乃是南陈中流砥柱,忠心国事,何故作壁上观?”贺若弼将手中的信扬一扬,是兵士从萧摩诃身上搜出来的,想来贺若弼已经读过,“难道是红杏之故?”
萧摩诃羞恼,梗着脖子,“要杀便杀,何必辱我至此!”
“砍了!”贺若弼下令。
兵士将萧摩诃推到一旁,举刀欲砍,萧摩诃仰天长叹,“臣为忠臣,奈何君非明君!”
贺若弼沉吟,猛地跳下马,亲自松了萧摩诃的绑,笑道:“既然错忠昏君,何不另投有道明君?我主爱贤惜才,定会重要老将军。老将军老骥伏枥,再创功勋,何愁没有通天富贵、如花美眷?”
萧摩诃冷哼道:“虽然君非明君,可是我非忠君一人,而是忠于家国故园。岂能背主叛国?”
贺若弼也不恼,将萧摩诃留在军中,希望萧摩诃再仔细想想。
任忠部驰回都阙,心知已无力回天,偌大的皇宫乱糟糟的,太监宫女夹着细软金银四下奔走,一些侍卫趁机大肆劫夺,与强盗无异。
任忠到处寻找陈叔宝,最后在琦仙阁中孔贵嫔的床底找到了陈叔宝,陈叔宝怀里抱着玉玺,搂着孔贵嫔,任忠跪在床前,痛心疾首,“陛下,前方已经全线溃败,您保重,臣已经尽力了。”
任忠叩头,只能看见陈叔宝靴子上的金龙,盘旋入云。
陈叔宝急了,爬出床底,与任忠脸对脸,“任爱卿,你可不能弃朕于不顾呀!朕予你金全縢,重金募人出战。待到功成,朕与你共享江山。”
任忠苦笑,徐徐道:“陛下现立即备舟楫,易装而行,往上流投奔周罗睺将军,臣愿效死奉卫。”
陈叔宝大喜,“危急时刻,方见忠心。任卿稍待,朕携张、孔爱妃,一并出行。”
不待任忠回答,陈叔宝便本临春阁去了,心里惦记临春阁里的张丽华和任绾芬。
任忠仰天,老泪簌簌而下,大叫道:“非臣不忠,而是君非明君!”任忠带着部下偷偷出迎张筗,直接将张筗迎入了朱雀门。
守军见是周军,举兵欲站,任忠立马道:“陈叔宝乃无道昏君,众位将军不要为此昏君白白丢了性命。”声若洪钟,四下传散,守军听了,战意立消,顿时奔逃散走。
皇城内风声骤紧,家家商铺紧闭门窗,但是都忐忑不安地从门缝、窗缝向外观察。巷内残余小股部队或是乡民自发抵抗,皆被任忠喝令散去,所以,张筗几乎是长驱直入陈皇宫。
文武百官一概遁去,只有尚书仆射袁宪在殿中,峨冠博带,面色镇定,如平常上朝般。陈叔宝彷徨四顾,见殿中只有袁宪一人,不禁泣道:“朕向来待袁卿平常,不及他人,对卿直言上奏多有微词。可是今日唯卿尚留,可恨那任忠竟然诓朕,待到朕出来寻他,竟不知遁向何处。如今朕不胜追悔,可于事无补。朕原无大德,心有旁骛,也是江东气数垂尽了。袁卿,你也择一隐蔽处藏匿,保全性命。大难临头,看来,君臣情分已尽。你我都速速逃命去吧!”
陈叔宝说完,急匆匆入内,意欲躲匿,袁宪上前一步,手执玉笏,一揖到底,正色道:“北兵入都,事已至此,藏匿无益。陛下不若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北兵摄于陛下之尊,必不相犯。何况,天下之大,陛下能向何处去?”
陈叔宝不待袁宪说完,便连连摇首道:“兵锋怎好轻试?朕自有计。”
袁宪无语,一个人立在静悄悄的大殿里,慨然叹口气,然后将背挺直。
张筗并没有一马冲进皇宫,而是命令众将士将皇宫团团围住,任忠奇道:“将军,为何不冲入皇宫,生擒了陈叔宝,斩获盖世奇功?”